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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求生無門,新仇加舊恨,一時恨極了廖繞。
廖繞本要往外去,聽罷這話,豁然回首,一語不發地盯著烏日達。
烏日達吐了血沫,也不賣關子,“嘿嘿”笑了兩聲,正要道:“正是你——”
只可惜柳元絲毫不給他把話說全的機會,大手一揮,一隻茶杯穩穩堵住了烏日達的嘴。
烏日被人硬生生剪斷半截話,滿臉的不甘心,像只扭曲的毛蟲一般奮力掙紮起來。
只任他如何掙扎,柳元按著茶杯的手始終巋然不動。
他肩上受了傷,緋紅官袍被血染出了暗色。
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失去血色的唇甚至彎起了淺淺的弧度,對廖繞溫聲道:“此處有咱家善後,烏日達有備而來,還望廖總督速去支援梁將軍,今日,揚州不能破!”
廖繞恍若未聞,大步上前,一把拔出烏日達嘴裡的茶杯,大手掐住烏日達的脖頸,逼著他抬頭,道:“正是什麼,說!”
第五十六章 (雙更合一)
“正是什麼, 說!”
這位成名已久的江浙總督,方才被柳元的人包圍時,面上始終不曾有過半分波瀾。聽聞四方島的海寇夜襲揚州時, 也只是淡淡看了柳元一眼, 問道:“柳大人想要本將如何做?”
這般八風不動的性子, 柳元當真是佩服的。
卻不想眼下烏日達輕飄飄的一句話竟激得他青筋迸裂,面目猙獰。
柳元若有所思地看著廖繞。
烏日達被茶杯磕掉了兩顆門牙,鮮血染紅了唇舌, 他死死盯著廖繞,嘴裡漏著風:“你與水龍王勾結這麼久,難道不知水龍王買通了你身邊一位老僕?你猜他從這舊仆嘴裡發現了什麼秘密?”
他迎著廖繞刀子般的目光,大笑道:“你那位夫人!我炸的便是她的馬車!左右我今日也活不了, 有廖總督的夫人相伴, 不虧!”
隨著他話落,廖繞原先平靜的眸漸漸染出一層血色,脖頸青筋一鼓,只聽“咔嚓”一聲, 烏日達喉管被他生生擰斷。
烏日達痛苦地瞪大了眼, 似一隻被人捏住脖子的雞雉,“嗬嗬”兩聲, 不一會兒便徹底沒了聲息。
柳元沒料想廖繞竟敢在這裡殺了烏日達。
以廖繞的聰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烏日達不死反而對他有利。在這個時候殺了烏日達,落在旁人眼裡, 多少有點殺人滅口的意思。
“廖總督, 烏日達乃朝廷欽犯, 咱家此行的任務之一便是生擒他。”柳元神色平靜道:“廖總督此舉, 又是為何?難不成烏日達所言並非憑空捏造, 而是確有其事?”
“我勾沒勾結水龍王,柳公公難道不知?”廖繞緩緩鬆開手,啞聲道:“總歸我離開錦繡閣,柳公公也會殺了烏日達嫁禍於我,既如此,我便親自動手,省得髒了柳公公的手。只我現在便要去領兵殺寇,柳公公攔是不攔?”
他這話一落,柳元身後幾名勇士營將皆一臉戒備地盯著廖繞,手按上腰間長刀。
柳元定定望著他,微一抬手便讓他們退下。
“廖總督請罷!”
廖繞左手五指蜷著,始終保持著方才捏斷烏日達喉管的姿勢,他垂著眼睫,一字一句道:“你們想要的東西,這世間只有范錦書知曉在哪裡。”
話落,他轉身大步離去。
每一步都走得極穩,隨著步子一個一個落下,他面上的猙獰之色漸漸散去。
只不知為何,他眼前恍惚出現的卻是多年前,那人推開書房,問他:“廖繞,你是不是背叛大胤了?”
他將她拉入懷裡,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說他不可能會背叛大胤。
她心裡大抵是將信將疑的,只靜靜抬眸望他,道:“與虎謀皮者,終會遭虎反噬。”
與虎謀皮者,終會遭虎反噬。
那會她說得那樣認真,可他是如何想的呢?他想,就水龍王那老孫兒,不過一條水裡一條掀不起風浪的大蟲,他抬抬手便能將他捏死,這樣的人,如何反噬?
便是反噬,他也認了。
從他接下二皇子遞來半塊玉珏開始,他便選了這條路。
老尚書曾是他上峰,他讓他娶范錦書,想要朝堂文武兩派同氣連枝、同仇敵愾,為大胤創一個海晏河清。
這期盼多好啊!
曾經他亦是如此希望的。
皇上將兵權一分為二,兵部的人有了調兵權,卻也因此不得不與上京所有武將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
他們成了皇上的人,不再是單純的武將。
被武將排斥,卻又融不進文臣里。
他們只能依靠皇上。
可若是皇上駕崩了呢?
未來能做皇帝的人,一個得武將擁護,一個得文臣擁護。
他這個走在中間的人,兩廂得罪之下,日後又能依靠誰?
便是老尚書在最後也選擇了大皇子,而他在皇帝病入膏肓之時給自己找一條退路又如何不能呢?
他本就是武將。
成王敗寇,便是日後二皇子倒了,他也認了!
只是,真要反噬,那也該反噬他!
如何能反噬到范錦書身上!
廖繞頓住腳,怔怔望著半空中的一點。
她不許他入她屋子,他應了。
她偽造書信,聯合老尚書要扳倒他,他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