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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見面沒有寒暄、也沒有父慈子孝的溫情,兒子瞪大眼睛,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沉默片刻,深深嘆了口氣:“先進來吧。”

  妻子見丈夫把人領了進來,臉色很不好看:“你怎麼把人領進來了,還嫌得到的白眼不夠是不?”

  “你先進屋,把孩子也帶進屋裡。我跟爹說會兒話。”

  “隨你的便。”妻子領著孩子進了屋,還將房間門落了鎖,絲毫不給丈夫還有翁爹面子。等院子裡靜下來,這個兒子才為難地開口:“爹,您這回真是為了什麼呀?”

  嘆息間就將從皇城傳過來的那些事講了,他完全想不明白父親這樣做的原因:“那可是王大學士的關門弟子啊,您到底是怎麼說出他蠢笨無救這種話的?而且就算那小少爺天資不好、不喜讀書,您打幾下手板心稍加懲戒便是,怎麼就能把人手掌打爛的?拿筆桿子的手多重要啊,您、您真是!唉!”

  腦袋嗡的一下,夫子什麼都顧不得,一把抓住兒子的手,顫抖著問:“你說王大學士?他收侯府的小少爺做了關門弟子?”

  讀書人誰沒有幾個推崇的當世大儒呢,夫子最尊敬的大儒當屬王大學士了。一聽被他那樣折辱過的小少年拜入了王大學士門下,他動了動嘴皮子,臉上紅了起來。是臊的,也是羞愧的,頓時老淚縱橫:“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侯夫人逼我,我能怎麼辦?”

  老父親聲淚俱下,哭得慘兮兮的。做兒子的還能說什麼,無奈之下又嘆了口氣:“本來消息沒這麼快從皇城傳到這兒的,只是咱們縣裡有兩個衣錦還鄉的考生,早三天回到這兒就把事情講了。”

  不僅是父親的名聲宛如臭雞蛋,他被拖累得名聲也好不到哪兒去。擔任縣官的周大人同樣如此,誰讓他有個善妒、連個孩子也容不下的妹子咧。

  讀書人多多少少都在意臉面,夫子更是好面子。現今名聲臭了,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只是剛回來還不曾直面鄉里鄉親的白眼,他還抱著一絲微渺的希望。興許有人能夠理解他,他都是被逼的呀。

  誰想到跨出兒子家的大門,見到往日熟悉的學生家長,他擠出一抹笑,主動打招呼:“是劉順的娘吧,你們家劉順可還好?”

  劉順曾經在他這裡讀過兩年書,劉順的父母待他這個夫子客氣又熱情的,往日碰到都會主動跟他問好。可這次他率先打招呼,得到的卻是一個白眼,外加一個鄙夷的眼神:“可別叫得這麼親切,我們家劉順跟你沒啥關係。”

  道貌昂然的偽君子,瞧著人模狗樣,誰知教學生是那樣教的。自個兒沒點本事,還慣能裝。

  劉順他娘翻著白眼走了,沒啐一口都是看在劉順的面子上。而夫子僵住了,臉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住。

  一連招呼好幾個人,不出意料地碰了一鼻子灰,他終於認清現實:兒子說的都是真的,沒有分毫誇大,他的名聲臭得不能再臭了。現在縣裡的人都不叫他夫子了,直稱他無才無德的老貨。

  原先他辦了個私人學堂,專門給有意讀書的小孩兒啟蒙。由於束脩不貴,願意把孩子送到他這兒讀書的人不少。隨著他的名聲爛大街,私人學堂沒人來了。好不容易有不知內情的人想登門,一隻腳還沒踏進門,就會被左鄰右舍拉著強行科普。

  什麼,你居然想把孩子送到這裡啟蒙?天啦,你到底是有多仇恨自家娃啊,嫌過得太自在,想給娃弄個童年陰影不成?這老貨哪裡配稱老師喲,小心他刻意打壓,把你孩子的手打廢掉轉頭再給你告狀,說你孩子蠢笨、不堪教化。

  這樣一宣揚,私人學堂再無學生,迫不得已關了門。原先靠教學生那點收入度日,現在教不了學生自然沒了收入。吃穿用度都要花錢,瞬間老了十幾歲的夫子左右為難。

  他年方四十五,本來就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中年人。失了教學生這份工作,他總得再找一份賺錢餬口。最輕鬆的莫過於幫著抄書,賺的錢不多,省省一個月還是夠用。

  可讀書人講究,書店也不願用一個聲名狼藉的人,擔心影響自家生意。無奈之下,他只好去做苦力,幫著扛沙袋,一天下來肩膀都磨破了。錢沒賺到,反倒生了一場病,臥床躺了十來天。

  他直呼報應啊,病好後自個兒就沒臉待在縣城了,收拾了東西準備回老家。他沒去兒子家打擾,他兒子也鬆了口氣,在他走前塞了幾兩銀子給他。

  沒隔兩天,有消息傳來,一中年男子橫死於小道上。衙役去辦案,他兒子也跟著去了,發現死者是自己父親。身上被砍了三刀,隨身錢財不翼而飛,初步判斷是遭了山匪。

  *

  夫子的事周玉茹也從娘家哥哥寄來的信件中得知了一些,她不以為意,看過就拋到了腦後。不過死了個無關緊要的人,她才沒有那閒工夫去搭理,滿心歡喜就等著女兒嫁入國公府。

  這一等又是大半月,國公府的人終於上門來提親了。周玉茹以為會見到國公夫人——趙意柏的娘,誰曉得來的人就是個媒婆,國公府的人那是連臉都沒露。

  周玉茹有些氣,嫁娶之事不該是雙方父母商量後敲定嘛,這隻派個媒人來算怎麼回事?有意拿喬,她不冷不熱地將上門來的媒婆嗆回去了。

  那媒婆碰了個軟釘子,心裡的氣也不順,暗道就是納個妾,這侯府在拿喬什麼啊。暗中翻了個白眼,她才懶得受這閒氣,甩著手絹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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