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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不手術的骨折是不需要住院的,但考慮到病人情況特殊,醫生努力協調,給她爭取到一個床位,在八人病房的角落裡。

  喬郁綿走到病房門口心一涼,是全開放式空間,但李慧紜根本沒有辦法跟別人同住,可醫院床位向來緊張,就這還是醫生好心幫忙……

  安嘉魚一路跟在他身後,不聲不響地忙前跑後,這會兒才主動開口說了句話:“不能住這裡。你等我五分鐘。”說完,他掏出手機轉身去了僻靜的角落裡,不知是與誰通話。

  他掛斷電話沒多久,他們就被安排轉院,進了一間寬敞的單人病房。

  一切安頓好天都快要黑了,護工留下,喬郁綿疲憊地關上身後的病房門。

  安嘉魚貼牆站在病房門口,像忘記寫作業被老師罰站的學生,心不在焉看著地面。見喬郁綿走到面前,也垂著眼不直視他,只低聲問:“你餓麼,我讓阿姨煲了湯,等一下司機會送過來……我問了醫生,他說你媽媽這個情況還要補充維生素D…...”

  喬郁綿詫異地捏了捏他僵硬的手臂:“嚇到了麼,已經沒事了,打了鎮定睡著了。”李彗紜鬧得不輕,被束縛帶固定在擔架床上時還差點抓傷醫護。就診也時不時對著醫生大呼小叫,場面極為難看。

  聽到他詢問的語氣,安嘉魚才緩緩抬頭,悔恨難當:“……對不起……小喬,是我不好……”

  喬郁綿一愣:“什麼……”

  “是我沒忍住……嘖,我不該嗆他們的……不然你媽媽可能也不會受傷……”他沮喪至極,“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過分,看起來明明也是體面的人……”

  原來他這大半天都沉默不語恨不能消失,並不是因為被發狠的李彗紜嚇到,而是……在自責麼?

  仔細看看,下唇已經被他自己用牙齒撕破了表面一層,冒著血。

  “怎麼會怪你,是他們不好。”喬郁綿牽住他的手,“而且,多虧有你幫我媽轉院,住進單人病房。”

  安嘉魚甩掉他的手,整個人抱上來,輕輕摩挲他的後背:“小喬,你要是難受的話就罵一罵,或者……想哭也沒關係……”

  “沒有。其實還好。”他低下頭,下巴靠上安嘉魚的肩膀,“沒騙你。不用做手術就已經很好了。而且這對她來說大概不算什麼。”

  “……那對你呢?”安嘉魚問。

  不管是對誰,最艱難的時期早就過去了,剛上大學的時候,李彗紜還處於痴呆症中期,時而痴傻,卻逃不過在清醒的時候面對自己。那是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折磨,她甚至嘗試自殺。

  喬郁綿只在勤工助學回到家後,對著她用剪刀割破的手腕問了她一句:“你不總說我爸不要我了麼,所以現在,連我媽都不想要我了是麼?”

  自此之後,她崩潰過無數次,又無數次努力活下去。

  邋遢,齷齪地活下去。

  喬郁綿想不明白這算不算自私,然而還未來得及找到答案,李彗紜的病症就已經發展到了晚期。他們都不需要再苦惱了,因為她幾乎已經沒什麼清醒的時候了,“忘記”變成了她全部的生活。她忘記了所有過去,忘記了所有人,忘記作為人類的尊嚴,所以連羞恥心都漸漸失去。

  她反而不再那樣痛苦。她麻木地被護工換尿布,清理弄髒的身體,漠然接過藥和保養品吃下去,或者任性扔掉。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哭鬧,理所當然消磨所有人的耐心。

  “對我來說……”喬郁綿閉上眼睛,享受著頸後那隻手恰到好處的按摩,“小魚,這麼說可能聽起來很不孝順,但我習慣了。她這些年因為大大小小的病進過好多次醫院的,尿路感染,流感或吸入性肺炎導致的肺部感染……去年春天有一次差點就沒救過來。”他深深舒出一口氣,“這次只是膝蓋受傷,還好……而且其實我,有點開心的。你說她那個瞬間是認出我了吧,所以看到別人要打我才會撲過來。”

  “對。她想保護你。”安嘉魚辛酸一笑,緊張的心情似乎被徹底緩解,“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只能自己教訓,別人誰都不准動吧……”

  “嗯。餓了,去吃飯吧。司機送來的給我媽和護工阿姨吃。我想吃燒烤。”這一番折騰比早上的五公里累人,喬郁綿覺得自己體力告急,需要補充蛋白質。

  “那,我讓阿姨……”安嘉魚掏出手機就要撥。

  “別。”他抬手把那隻拿著手機的手又按回對方口袋裡,“別麻煩阿姨了,想吃現烤的。”

  換乘了一次地鐵才到地方。

  門頭破舊不起眼,“青山燒烤”四個霓虹燈字有兩個不亮,可打開門卻發現熱鬧非凡,別有洞天。

  “歡迎光臨!”店內忙碌的服務員們齊聲吼道,安嘉魚毫無準備,被震得一激靈。

  桌子挨著桌子,走道只容一人側身而過。

  安嘉魚一邊躲著穿梭其中上肉的服務員,一邊盯著牆上那句“用餐時間兩小時”驚訝道:“好火啊。”

  托盤裡的肉類顏色新鮮花紋漂亮,跟不走心的簡約裝修形成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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