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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不覺得,自從你們兩有點苗頭後,他在你面前就特別不一樣?”

  薛妤默了默,站起身轉了下椅子,跟九鳳面對面坐著,道:“怎麼不一樣。你接著說。”

  “你對他而言,既是君上,又是良師,現在還加了個更上一重樓的男、女關係,你自己冷得不大愛說話,和他很多時候談論的又是政事,說起來,人比你還小,這身份的轉換,肯定不習慣。”

  “我第一次見溯侑的時候,是在山海城吧,因為雲籟那事。那個時候,他還挺有性格,又冷又橫,別人一靠近,他身上就炸刺,也就對你親近幾分。後來再見就好多了,談笑風生,從容自若,有種少年天驕的獨有朝氣。”

  “但就最近,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他在刻意摒棄自己那些東西。”九鳳側著頭,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那種感覺:“就是好像要把自己穩重,成熟,美好的一面通通展現在你面前,竭力做到最好,像一朵花,要剪掉綠葉和枝幹,只留下最美麗的部分給你觀賞。”

  “給人的感覺,就是要用這些去留住你。”甚至是討好。

  不知是被哪句話戳中了,薛妤落在凳椅扶手上的手指倏地動了動。

  “你看,你沒想過以後,也沒說要給他一個什麼名分,照我看,可能連喜歡都沒對他說過幾句。這真的,換誰誰都得患得患失。”

  薛妤細細地將她這些話想了兩遍,覺得不無道理,她緘默著,片刻後動了動唇:“別瞎說。不是露水情緣。”

  “行,你想明白了就行,我也不多說了。”九鳳拍了下她的肩,揶揄著道:“最近事是有點多,政事上我幫不了你,但這方面,你要有不懂,問音靈,問我都行。善殊就算了,她和你半斤八兩。”

  第二日一早,薛妤的宮殿內便湧入了數不清的從侍,她端坐在巨大的銅鏡前,身後站著為她盤發,戴頭飾的人,而眼前,半蹲著個臉盤小巧的女侍,拿著沾了溫水的帕子擦去她唇上才塗上的顏色,換了種更鮮艷的紅。

  半晌,她被經驗老道的嬤嬤要求站起來,開始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皇太女禮服。

  皇太女禮服有著長長的廣袖,及地的裙擺,視線所及,顏色呈現一種金紅交織的深郁莊重,袖邊和卷邊處嵌著大小一致的寶石與明珠,與衣領處別著的鳳翎交相輝映。

  一般人,真壓不住這樣的衣裳。

  但薛妤站著,舉手投足間氣質渾然天成,那些附庸的外物都成了襯托繁花的枝葉,再抬眼一看,銅鏡中的女子云鬢霧鬢,明眸皓齒,儀態萬千,不論容貌上還是氣度上都是形容不出的出色。

  怕薛妤無聊,朝華特意鬆口,讓老老實實去後山劈了段時間柴的朝年進殿陪薛妤說話。

  要說別的方面,朝年可能不怎麼擅長,但要說陪著聊天,動嘴皮子,除了無聊起來的沈驚時,朝年至今還沒有對手。

  所以這亘長的兩個時辰,薛妤耳邊的聲音一直沒停下來過。

  “殿下是沒看見外面的陣仗,來了不知道多少人。”

  “九鳳和蒼琚殿下前天跟著殿下一起回來的,今早差點打起來,被風商羽攔下了。”沒等薛妤問緣由,朝年自己就噼里啪啦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九鳳提起了太華那位準太子妃,就……說起蒼琚殿下那次人盡皆知,廣為流傳的風流韻事。”

  九鳳那張嘴巴,面對不喜歡的人,句句往人心坎上扎。

  “打不起來,他們知道分寸。”薛妤看著鏡中晃動的人影,突然開口,問了個令朝年始料不及的問題:“平時在殿前司,你們和溯侑相處得多嗎?”

  “多……也算多。”朝年撓了撓頭:“殿下,怎麼了?”

  “他和你們相處,是什麼樣子?”薛妤任由人在自己臉上描畫,連眼梢都沒動一下,像是隨口一問的好奇。

  “大多時候都忙著,在殿前司處理政務,偶爾鬆懈一會,我姐和愁離姐會拉著公子討論些修煉上的事。像最近外面流行的一個小紅曲陣,公子改了改,帶著我們一起進裡面磨礪……”

  朝年的表情逐漸變得不堪回憶起來,他飛快跳過這一段,又道:“但是公子比我們大家都忙,很多本該送到女郎桌上的東西他都會提前處理掉,極少見能騰出點空的時候,會去百眾山後山練騎射,和愁離姐,後山的大妖們設彩頭,爭第一。”

  “要是出去做事,跟沈驚時他們聚在一起了,公子也會被拉著上桌,摸一摸酒牌與花牌,但手氣並不好,願賭服輸,總要被灌下許多酒。真輸得厲害了,會被氣笑,一推手邊的籌碼加倍玩。”

  可以想見,那種場合,他是怎樣意氣風發的模樣。

  接下來,朝年又說了許多,比如溯侑他也會有因為自己過錯而懊惱,壓抑不住情緒沮喪的時候,大家都會輪番上前拍一拍他表示理解。

  他對自己要求嚴格,但也有這個年齡該有的茫然,失措和不那麼穩重的較勁。

  而非在她面前展現出來,面面俱到,無微不至的成熟和遊刃有餘。

  薛妤伸手撫了撫掛在耳邊冰涼的耳飾,慢慢抿了下唇。

  鄴都主城早就起了高高的祈天台,巨大的圓形圈陣中,朝臣按品階肅立,朝最前方的方向站著,個個神情肅穆,食指點在另一邊肩側,微微曲著身體保持一種古老的禮儀姿態,臉上一絲笑容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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