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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之疼愛。

  那是幼時薛妤對肅王侯唯一的,僅剩的印象。

  薛榮迎上薛妤的目光,腦袋裡像是嗡的一下炸開了鍋,他忍耐了再忍耐,咬著牙根,顫著唇啞啞地笑了一聲,開口道:“不知我做錯了什麼事,竟能讓你派出朝華來殺我。”

  面對如此質問,薛妤卻沒什麼反應,她只是垂眼思索了瞬息,而後問:“出了事,你第一時間疑的是我,為什麼?”

  “以往次次,看在伯父的面子上,我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你肆意妄為,成為鄴城一霸,結下仇家無數,不過是因為上回罪有應得的一百棍,你就覺得我要殺你。”

  說到這裡,她掀了下眼,得出結論:“薛榮,你拿我當你最大的仇人。”

  她一字一句擲下來,像寒光熠熠的刀刃,幾乎是往薛榮心坎上戳。

  他確實常怨天不平,既生他到了這樣的家族,為何又要發生那場滔天之禍。

  他同樣是嫡系,且年齡在薛妤之上,可謂占了嫡,又占了長,憑什麼薛妤跟他說話,能用上如此高高在上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話語中全是施捨和恩賜。

  薛妤能有機會得到磨礪,春風得意,鄴主親自教她權謀之術,這父女兩的手段一個比一個狠決,一晃兩百多年過去,曾經的肅王侯一脈早已分崩離析,大多投向了新主。

  而他呢,因為祖父一句語焉不詳的遺旨,從金尊玉貴的嫡系傳人,成了邊緣化的“二公子”,二公子,聽著都諷刺。

  他只能在金裕樓一場接一場大醉,憤懣不平,鬱鬱寡歡,沉醉在光輝舊夢中,荒廢了修煉,懶怠了心性。

  薛妤搶了他所有東西,自然是他眼中釘,肉中刺,是他此生之敵。

  “我手下的人不說如何厲害,至少都是鄴都精英翹楚,卻個個不敵那些衝出來的蒙面人,為首的那個掌法無雙,我都不敵他。”

  “天下誰人不知你左有朝華,右有愁離。”

  薛榮說著說著,看向鄴主,氣音悲慟:“彼時,我的車架才出鄴都不過百餘里,方圓遠近千里,無門派駐地,除了自家人,誰能,誰又敢如此行事。”

  “天下能人異士頗多,你做過什麼,遭了什麼人惦記,自己也該清楚。”

  薛妤兩條細長的眉一動,幾乎就在薛榮以為她要一條條否認,靠推脫說辭脫身時,她卻倏而笑了下,聲音低得近乎帶著點嘲諷意味:“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

  “鄴都屬地內,旁人不敢放肆。”

  “那些人,確實是我派出去的。”

  鄴主霍然抬頭,薛榮不敢置信睜圓了眼,身體旋即因為滔天的憤怒哆嗦著顫抖起來。

  好似應景似的,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內執事小心翼翼的聲線:“陛下,朝華大人求見。”

  鄴主深深看了眼面色白如鬼魅的薛榮,又看向薛妤,道:“出來。”

  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女兒的性格了,如果平時對一個人能忍則忍,發作時不是數罪併罰,而是直接取人性命,大抵只有一種情況——這人觸碰到底線了。

  何為底線。

  謀逆,叛國,勾搭外界。

  朝華此來,必定帶著證據。

  外間,另起一座待客的包廂,薛妤從朝華手中接過一枚令牌和三張白紙,轉手遞給鄴主,後者神色說不出的複雜,他摩挲著那令牌的紋路,視線卻不錯眼地落在那三張雪白的紙張上。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曾經大伯一派專有的聯絡方式,需要獨特的法門才能查看紙後真跡。”薛妤道:“父親看看吧。”

  鄴主早已不是當年的錄王侯,身為聖地之主,許多詭秘之術自然知道如何開解,其中就包括眼前這用來告知密事,卻看似無一字的術法。

  只見他指尖燎出一團紫火,那火凝而不散,顏色妖異,釋放的不是熱力,而是寒冰般的溫度,於是很快,那三張紙上便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

  鄴主一看,神色頓了頓,點在半空中的長指僵硬了一瞬,旋即閉了下眼。

  薛妤接過去一看,整整三頁,仿佛將薛榮滿腔不滿,怨恨盡數展現,不僅如此,他還提及了當年肅王侯逝世一事,說了自己的猜測。

  在他看來,這毫無疑問是薛妤父親幹的好事,前一張說他父親的冤,還有他如今處處受排擠,打壓的近況,後面洋洋灑灑兩張寫的全是自己的計劃。

  “造謠名聲,籠絡人心,離間君臣,勾搭外姓由內而外瓦解鄴城。”薛妤看過之後眼微微往上抬,琉璃似的眼瞳顯得冷漠而疏離,話卻依舊是輕的,聽不出什麼怒氣的意思,她甚至有心點評:“就這幾個謀劃,薛榮確實長進了。”

  “信是寫好寄給徐家的。”薛妤嗤的笑了一下,道:“若是我記得不錯,這個徐家,是實打實的肅王派,當年伯父出事身死,死因卻久不公布,成為鄴都之秘,許多人疑心重重,眾說紛紜,他徐家第一個請辭,出鄴都,自立門派。”

  “叛出鄴都是死罪,父親登基,見他忠誠,又念及他與伯父的情分,藉口新皇登基只打了他兩百靈棍便放他出山,今日看來,竟與這位二公子常有來往。”

  鄴主似是想起了什麼,腦中又躍出這三張紙上的字字句句,他神色頹然下來,只覺心寒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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