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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搖頭,撇了下嘴,說:“您要問起這個,那我知道的還真不多。您們也知道,我們這酒樓,做的是富貴人生意,平時關心的也都是城南那邊的人家,一個車夫,若不是我們小二……”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隨後聲音高起來,朝著店小二招手:“對,我們小二跟柳二熟,他們是一個村的。”
薛妤的目光又移到匆匆趕來的店小二身上。
小二年齡不大,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肩上搭著一條汗巾,四月的天裡,因為適才的慌亂,額心布著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此刻見了這樣大的陣仗,下意思地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把臉,才道:“是——我跟柳二同村,按照村裡的輩分,我還該叫他一聲叔哩。”
朝年又將方才的問話重複了一遍。
“柳二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不著調,我娘常常告誡我,不要跟這樣的人學得歪七歪八沒個正形的,所以我跟他也沒太多交集。不過他雖然不招人喜歡,但要命的仇家我也沒聽說過,他平時在謝家當差,討好不上裡頭的真主子,也接觸不上外面的貴人,無妻無子,身邊只有幾個常約著去霜月樓的狐朋狗友。”
說到這,店小二也搖了搖頭。
掌柜的一聽,想他們是外地來的不懂,於是貼心地解釋:“哦。霜月樓是我們宿州出名的花、樓,裡面的姑娘好些都十分出名,這不,前幾日裡面一個花魁還被朝廷的王爺看上納進了府。”
“朝廷的王爺?”薛妤兩條細長的眉擰在一起,問:“哪位王爺?怎麼會在宿州?”
“是當今陛下的弟弟,親弟弟,昭王。”掌柜的左右看看,話說得小心翼翼:“年前突然來的,至於來做什麼,就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能過問的了,不過昭王在城南蓋了座宅子,看樣子是要長住。”
店小二接著道:“柳二這個人,大的毛病沒有,唯有一點,好色,見了漂亮婦人就走不動道。我娘說他早晚得栽在女人頭上。”
“仙長們若是要查,不妨去謝家下人里問問,我記得他和謝家一個伙夫處得不錯,有空沒空的常來我們這喝茶。”
好歹算是知道了點有用的消息,薛妤朝掌柜和小二點了下頭,腳一點,人已落到了另一座屋的屋頂,三下兩下直奔著執法堂而去,溯侑緊隨其後,身形如煙,似一抹翩然拂面的春風。
執法堂里,氣氛格外凝重,二三十個穿著執法服的弟子被那股難以忍受的臭意熏得繞著停屍的房走,可即使如此,好幾個定力不行的也都憋出了眼淚。
薛妤跨步進門時,正好有個小弟子緊緊捂著鼻子對身邊另一個人道:“周師兄他們是抬了個什麼回來,這味,我真是頂不住了,我情願回宗門掃落葉去。”
她神色不變,腳下一路往停著柳二屍體的小屋走,溯侑很快跟上她,某一瞬,後者腳步頓了頓,輕聲提醒:“女郎,味道變重了。”
薛妤詫異於他如此敏銳的五感,點頭道:“我收回了覆在屍體上的部分力量,不然那半截身、體不化為膿水,也得被凍成冰屑。”
“會用定魂繩的人不多,這種邪術,不但需要具體的操作方法,還需要龐大的力量做支撐。”薛妤說話時神色依舊沒什麼波動:“我們這次可能要對上個難纏的對手。”
她隨意一句話。
溯侑藏於寬大袖袍下的長指像是被火燒般動了動。
他不是初初入門什麼也不懂的懵懂孩童,知道修煉一途不可操之過急,當下的穩固有利於日後突飛猛進,可在這幾天,他數次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急切。
明明留給他的時間還長。
可就是覺得,若是再強一點,再強一點,今天這樣的場合,不至於要她親自出手,所有敢在她面前露出挑釁鋒芒的,全要先走過他這一關。
屆時,即使是四星半的任務,他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協助她飛快完成,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能沉默地幹些在地圖上勾勾畫畫的小事。
如果他一點忙都幫不上,那她救下他,這麼用心教他,半點回報都沒有,憑什麼呢。
一路踏進停著柳二屍體的房間,房裡只站著三四個弟子,皆是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薛妤眼也沒掀,仔細觀看柳二的神色。
而事實上,屍體被定魂繩摧殘得不成樣子,被冰霜覆蓋之後,臉上現出多處青紫的傷,已經看不出死時的神情。
身後九鳳慢悠悠踏進來,顯而易見掐了閉氣的小法訣,因此呼吸自若,半分沒受影響。
她掃了眼半身白骨的柳二,視線落在薛妤身上,但也不說話,背著手走過來,又走過去,在空蕩蕩的小屋裡東瞅瞅西看看,一副煞有其事的認真模樣。
一段時間的相差下來,薛妤早知道她的性情,根本對人死人生這些事毫無興趣,一個柳二也不值得她專程跑過來走一趟,因此在她第三次折返踱步時冷颼颼地開口:“有話就說。”
“確實有兩個問題想問。”九鳳像是就等著她開口似的清了清嗓子,她昂著頭道:“我不白問你問題,是這樣,你不是想查這個凡人被殺的案子麼,我這有樣靈寶,可以感知死者死前去過的地方。”
“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把靈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