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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溯侑面不改色,將視線不著聲色地從司空景師兄弟身上收回來。

  他面朝著死者,居高臨下注視著,瞳仁里是全然的冷漠和無動於衷,直到察覺到死者身上某種變化時,眼神才略微泛起些波動。他略微側身,喚薛妤:“女郎。”

  薛妤像是察覺到什麼,快步上前。

  只見原本還硬邦邦躺著的死者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腳底心開始腐爛,詭異而厚重的黑色紋路所過之處,血肉像水一樣融化成肉糜,和著紫黑的血淌下來,臭得人連呼吸一下都要下十二分的決心。

  不過眨眼的功夫,死者的下半身只剩下一堆扭曲的白骨。

  “這、這。”司空景跟過來一看,道:“這種死法,聞所未聞。”

  眼看著死者全身都要被侵蝕,薛妤半蹲下身,手掌毫不遲疑地落到他的腹部。

  十幾雙眼在此時皆震縮了下。

  幾乎是她手指與衣物接觸的瞬間,厚重的冰霜覆蓋死者全身,上面靈光時明時滅,像是在跟那些舞動的黑色紋路做某種拉鋸般的爭鬥。

  半晌,一切恢復平靜,死者身上冰霜不減,黑色紋路嵌入肌膚深處,像打了敗仗一樣暫時安靜盤踞起來。

  薛妤才有空細細端詳死者的臉,又探了探他體內經絡情況,轉身問那些跟來的執法堂弟子:“死者來歷姓名,摸清了沒?”

  執法堂為首的那個弟子搖了搖頭,苦笑著回:“我們收到消息往這趕的時候,沒想到性質如此惡劣,之後屍體一直動不了,我們只能在此守著,還沒時間去查死者的身份。”

  “確實動不了。”薛妤長指往空氣中勾了勾,道:“定魂繩纏著呢。”

  執法堂那些弟子不明白定魂繩是什麼,可長在聖地的朝年知道。他驀的抽了一口氣,當下也顧不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跟著半蹲下身,喃喃道:“定魂繩都用上了,這得是多大的仇啊。”

  “女郎,現在怎麼辦。”朝年看著這具棘手的屍體,又掃了掃周圍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道:“就這麼放在街頭,怕是也不妥。”

  薛妤朝他們很輕地擺了下手,聲線清冷:“全部,退後。”

  於是死者周圍嘩啦啦留出一圈空來。

  “溯侑。”薛妤抬眼,點了點身側的位置:“你過來。”

  溯侑長睫下的眼閃了閃,像兩顆點點顫動起來的星,隨後依言照做。兩人肩並肩半蹲著身,淺色的衣角拂到地上,又沾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偶爾重疊著交纏在一起,像同款定製的花紋。

  “死者年齡三四十左右,衣料是粗布,家庭條件不好,身材壯實有力,常年做苦力活。”薛妤細細觀察,時不時抬一下死者的手臂,“身上沒有靈力波動,是普通凡人。”

  “定魂繩是陰損之物,被定上的人魂魄會永生永世留在同一個地方,無法轉世,無法投胎,永無解脫之日。”薛妤指了指半空中的某種地方,道:“去摸一下。”

  溯侑聽話地伸出手,順著她示意的方向觸過去,很快,指腹摸到一個粗粗的繩結。

  “不會術法的普通人看不到,會術法但不知道定魂繩的也注意不到。”薛妤望著他,好看的杏眼清清冷冷,像是怕他聽不懂,於是說得格外仔細認真:“被定魂繩鎖住的人肉體重若山嶽,無法挪動,而被捆上的人會在半個時辰之內化為膿水。”

  “方才這具肉體若是全化為了水,那他就永生永世要被捆在這了。”

  薛妤不愛開口說話,很多時候都沉默著,像朝年和輕羅等人,在她身邊跟著,能學到多少東西卻靠自己悟。就算她一股腦將所有的事全部攤開掰碎了講,他們在短時間內也消化不了,薛妤索性不費這個口舌。

  能讓她這么正兒八經教的。

  除了朝華,就只有溯侑。

  前世的松珩也只偶爾得到幾句點撥,薛妤操心更多的還是他修煉上的事。

  “朝年說,人死之前你曾有感應。”

  “說說看。”薛妤道:“方才都發生了什麼?人是怎麼死的?”

  從溯侑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弧度,上面覆著層霜雪的晶瑩,在陽光下一照,很快成了顫巍巍的水珠,墜落到地面上。

  就跟她這個人一樣,表面看著是冷的,冰的,不留情面的,接觸之後才能隱約察覺出那捧化開的水一樣包容的心性。

  溯侑側首,視線落在雲跡酒樓的牌匾上,像是在竭力回憶每一處細微的異動,“沒什麼異常,來人修為不低,我之所以能察覺,是因為我——”

  他聲音輕下去:“我天生對殺意敏感。”

  一個妖不妖,鬼不鬼的怪物,天生不容於世,想要活下來,總該有點不同於常人的本事。

  薛妤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定魂繩只有一種解法,今日我教你。”

  她站起身,留仙裙勾勒出細細的腰線,一雙美眸往身後人群上掃了掃,像是審視什麼一樣,聲音陡然冷下來:“朝年,將人群清開。”

  朝年磨磨蹭蹭地欲言又止,路過溯侑時擠眉弄眼地低聲道:“定魂繩的解法就是跟設下繩索的人博弈,那妖什麼底細我們都不清楚——女郎身上有傷,還一直沒用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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