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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妤和他互相頷首,目光落在一來就安靜充當木頭人的北荒眾人身上。
六聖地中,北荒常常是最不管事的。
上一世,北荒這兩位佛子佛女就沒來。
薛妤三人的到來,無疑讓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
“佛子,佛女。”榴娘上前行了個迎客禮,美眸中含著笑,話語中也帶著稀奇的意味:“難得見兩位一起來。”
特別是審判台這種場合。
榴娘話音才落,靈力沸騰翻滾不休的羲和突然平息下來,像是有人往咕嚕嚕冒泡的沸水中加入了冰塊,緊接著,一座巨大的門戶緩緩現身在世人眼前。
見狀,陸秦朝榴娘一笑:“麻煩娘子了。”
榴娘說了聲客氣,轉身接過小童遞上的玉牌,往漆紅的牆柱上不輕不重一摁,這座綴滿人間燈火的西樓終於向世人顯露出了它獨特的一幕。
只見整個西樓樓頂從中而開,巨於樓中的人抬眼便可見天穹。無數飛檐瓦片像是被根根絲線扯著停滯在半空,現出一種錯落的別致感,有許多穿著擺裾,提著香爐的童子魚貫而出,立於兩側。
“聖地迎客。”榴娘立於一邊,視線透過羲和那扇巨大的門,凝滯在更深處,她朝薛妤等人伸出引路的手勢,高聲道:“諸君請。”
薛妤一步橫空,身影很過聖地之門,匿入更深的霧色中。
這次跟著薛妤進羲和的人中,除了她父親身邊的人,還有個熟悉的面孔。
“臣上月成年,在姐姐手下領了個差事,管百眾山外圍的瑣事。”朝年緊跟在薛妤身側,道:“臣先前陪女郎來過一次聖地,聽說女郎這邊缺人,於是便自告奮勇來了。”
朝年是朝華的弟弟,不同於姐姐的穩重,弟弟更活脫,比起戰戰兢兢的小妖,他更敢和薛妤攀談些。
“你不是嚷嚷著打死也不管百眾山的事麼?”薛妤眼中掠過聖地無數重山水,聽到這裡,側目問了一句。
朝年被她這麼一看,忍不住伸手捎了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姐說先給我個差事練練心性,若是這個都干不好,就別想著旁的了,全是白日夢。”
薛妤忍俊不禁,很淺地勾了下嘴角。
朝年往周圍一看,發現都是上次見過的熟面孔,各聖地的接班人。
除了北荒。
“女郎。”他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壓低了聲音問:“佛子和佛女都來了?”
薛妤嗯了一聲,算是肯定,朝年頓時訝異地睜圓了眼,聲如蚊蠅:“那這次審判台,豈不是有大半的人會活下來。”
佛渡眾生,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種人命在眼前凋敝的場面。
既然看不得,那就不看。上次審判台開啟,北荒只是意思意思派了個人來,全程目不斜視,壓根不往下面掃一眼。
朝年縮了下脖子,想想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畫面,又道:“北荒和赤水不會打起來吧。”
這兩個聖地,一個講究以法治惡,一個講究慈悲為懷,一個負責扣押審問,嚴刑逼供,一個負責普渡亡魂,安撫眾生。不論表面關係如何,背地裡總是會起摩擦,彼此都不能認同,這一點從兩地繼承人從未在一起接過任務就能窺出一星半點。
“你小瞧北荒的心境了。”薛妤隨著接引童子一路向前,聲線冷靜:“北荒是個清靜地,不代表從裡面出來的人都見不得殺、戮。”
朝年不知聽懂了沒懂,總之點頭的動作十分熟稔:“女郎說得都對。”
躍過一處山水,審判台的輪廓隱約出現在眾人眼前。出來招待他們的是羲和頗有名望的一位長老,道骨仙風,眯著眼笑起來說話時很有一番老年人的慈善意味,他徵求薛妤等人的意見:“一切準備就緒,審判台何時開啟,全看諸君意思。”
薛妤不著聲色瞥向路承沢。
一心想儘快將松珩保出來的路承沢哪願意再等。
果不其然,路承沢皺了下眉,率先開口:“儘快安排吧。年關一過,我看諸位都有事要忙,沒法在審判台耗太長時間。”
確實。
年關一過,去年沒能完成天機書足數任務的通通要趕在五月前補齊,看看薛妤,以及才趕過來的崑崙,北荒等人就知道。
因此這個提議很快得到了陸秦的支持,一身白衣的劍修苦笑著道:“我同意。若再被我抽上幾個難纏的角色,我今年任務又要完不成。”
這句話顯然戳到了其他幾個人的心坎上,誰也沒有提出異議。
羲和的長老見狀,瞭然地撫了撫長須,道:“既如此,請諸位上審判台。”
一路到山腳下,長長的階梯連上天穹,像從山腳懸上山巔的一根細線,薛妤一步步走上去,越朝上,神情越冷。
審判台周邊一個挨一個站著身著銀甲的執事,脊背筆直,神情肅穆,周圍懸著許多面雲鏡,將四周情形照得纖毫畢現。這些雲鏡連接著世間各處,今日這裡發生的情形,很快就會長了翅膀似的飛向街頭巷尾,鬧市小巷。
審判台十九道台階之上,列著數張寬大的道椅。在道童刻意拉長了的唱報聲中,薛妤等人一個接一個落座。
沒過多久,叮噹的鐵鏈碰撞、交錯聲由下而上傳來,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踉蹌著禹禹而行,一聲一聲悶而低的叩擊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