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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婉柔不解道:“難道你不擔心母后?”

  孟誠放下手裡的書,捏著鼻樑醒了醒神,而後站在王婉柔身後,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從後方響起:“母后若是真病了,豈有杜尚儀仍在六司當中幫忙的說法?她都沒回去伺候,想必是她老人家交代鄭鈞之的話,就是為了避熱鬧。”

  王婉柔道:“你倒還揣度起母后的意思來了。”

  孟誠低下頭,貼在她的耳畔道:“我還揣度著你的意思,我想,姐姐一定累了,別看了,今兒就到這兒。”

  說著,他的手從王皇后肩膀滑下去,按住了她手上的帳本,握住了她纖柔的手指。

  上元節,夜。

  董靈鷲雖然告訴鄭玉衡要跟他出宮玩,但小鄭大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這一日,猜到她自然是微服出行,但卻忘了問她什麼時候見面了。

  天剛剛擦黑,京中最大的一條街道上已有商販穿梭叫賣,一盞盞做得精巧別致的花燈在街道上亮起,光華璀璨,行人如織。到了適婚年齡的女郎和公子們,多在這個時候在燈會上悄悄瞧上一眼,有的已定了婚姻、在父母長輩的默許下見面,有的卻是彼此相誤的有情人,門戶不相對,故而相思不絕,白髮生。

  鄭玉衡乖乖地坐在街道二樓之上,等著董靈鷲派人聯絡他,就在眼前的這盞茶快要涼透的時候,才有一個小二上來傳話,說有人請鄭公子下樓。

  他方才還無精打采,一聞此言,立馬活過來了,跟著小二的帶路下樓。走出掛著一串長長彩色燈籠的酒樓後,迎面遇上幾個帶著儺戲面具的儺戲藝人,如討賞般繞著他轉了轉,而後才抬手向他行禮。

  鄭玉衡眨了眨眼,眼尖地瞄到其中一個藝人腰帶上的麒麟紋路,他知道市井的規矩,往儺戲藝人的手裡放上銅錢,他們便一鬨而散。

  幾人散去之後,一個穿著男裝、帶著同樣儺戲面具的人站在他面前。

  不要說是戴面具、換男裝,就算是下一世,下下世,鄭玉衡都能一眼將她認出。在她的身後,是人來人往的花燈和煙火,賣糖人的焦香氣和爆竹的煙味兒卷在一起。

  董靈鷲跟這種場景出現在他的眼中,簡直不可思議。這種不可思議不是僅僅說太后娘娘的身份,而是以董靈鷲經年以來的自製來說,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殷的皇太后……穿著男裝、在上元之夜出宮幽會,光是這種字眼出現在腦海中,就已經令人呼吸困難,何況它還出現在了眼前,怎麼能不讓人震動感慨。

  鄭玉衡怔住很久,才緩緩地收回視線,他一時有些失語,抬手觸碰著她臉上的面具。

  “……一定要戴著嗎?”

  鄭玉衡的神情有一絲黯然。哪怕在這個時候,他還是為了纏覆在董靈鷲羽翼上的某一根羅網絲線,某一處受制之處,而感到分外傷心。

  董靈鷲道:“雖然臉上戴著,但心裡的,已經摘了下去。”

  周遭如此嘈雜,而這一方天地,卻又如此寂靜。

  鄭玉衡只能聽得見她的聲音,也只會聽到她的聲音,他忽略掉人聲鼎沸,將手指穿插進她的指縫,兩兩契合地交握到一起,好半晌,他喃喃地道:“董靈鷲,你是神仙娘子,要是哪一天回到天上去,我一定會病死的。”

  “說什麼胡話。”

  “我是說真的!”他確切地道,又重複,“我是說真的。”

  董靈鷲的聲音很和煦,帶著一股溫柔的笑意:“我聽一個西洋畫師說過一句話,意思是,如若初見之時,便預兆離別之痛,必為意中相許相知之人。你如今便時常害這個病,以今思遠,以樂思痛。”

  鄭玉衡抬起她的手,將一隻手覆蓋上來,攏住她微冷的指間,低頭道:“若是在你意中,時時思痛又何妨。”

  董靈鷲這樣見慣世俗,居然一時被他這句話定住,心似被一團火攀著急急地燒了上來。

  就這一刻,這電光石火、捉摸不到的一剎那,她竟然荒唐地後悔不能晚生二十年。

  “傻話……”董靈鷲低聲道。

  鄭玉衡不反駁,只緊緊地拉著她的手。

  兩人匯入人流。

  京中的上元節花燈會可比宮裡熱鬧多了,不僅人多,各色各樣的吃的玩的也數不勝數,不時便能見到妙齡女子在家中婢女小廝的跟隨之下,從馬車上下來露面。

  鄭玉衡一概不認識,董靈鷲便指給他看,一個個地講道:“這是定安伯爵府的馬車,領著兩個小娘子、坐在閣樓上的那個是定安伯爵夫人。”

  “她年輕的時候才這麼高,沒想到嫁了人還能再長。十二歲的時候來我家上書塾,我跟她玩射覆,她十局贏不了一次,哭著要打我,從東府追過來……”

  “這個是學台編修侍讀慶越之的夫人,是續弦,比你大兩歲。慶越之快七十的人了,因為娶這個續弦,先帝曾經還作詩諷刺過他。旁邊的是她家嫡幼女,婉柔跟我說過,仿佛已經定了親……”

  董靈鷲語氣懷念,時而多說幾句,時而卻一言不發,保持沉默。兩人行過燈會上滿眼的彩色花燈,經過聚起來猜謎的人,走到一處高台邊時,忽然拋下來不知道什麼東西,紅彤彤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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