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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白玦頷首,「是我封印了他的神力波動。」

  「為何?」上古皺眉,「他遇到了生死劫難?」

  元啟的神力是天啟以真神之力封印,若非生死劫難,以他兩百年的道行,絕對難以解開。

  「大澤山隕落了。」白玦嘆了口氣。

  「大澤山乃仙界巨擘,如何會?」上古一愣,隨手捏出仙訣一算,難掩驚訝,「大澤山竟真有亡山之災。」

  數百年前兩場壽宴仍猶在目,想不到福緣深厚的大澤山竟有此一劫,難怪元啟能解開封印,他素來重情,想必大澤山亡山對他打擊不小。

  「元啟晉神,為何瞞我?」

  仙妖兩族十幾萬年滅亡的門派不知凡幾,大澤山對仙界雖重,但也只是神界之下滄海一粟,就算大澤山滅亡引得元啟晉神,白玦也沒有理由瞞她。

  念及剛剛那一瞬間出現的混沌之力,上古臉色驟變,「阿啟有劫難?」

  她反應過來,不再理會白玦的勸阻,幻出水鏡,看向了水鏡中混沌之力剛剛出現的地方。

  羅剎地之上,銀色的混沌神力從半空中半跪於地的青年身上爆發而出,將整個羅剎地籠罩,無數仙妖在這股瘋狂的神力的威壓下跌倒在地面色慘白,皆口吐鮮血。若不是那突然出現火鳳張開神翅將混沌之力攔在那青年中心百米之處,怕是整個羅剎地上十萬來仙妖,無一能存活。

  閉關海外鳳島百年的天帝鳳染,終於在仙妖之戰即將重啟元啟神力爆發的最關鍵時刻,回來了。

  「元啟!」威嚴的神音自火鳳口中吐出,震醒了幾近癲狂的白衣神君。

  元啟面色空茫,猶自望著仙障深處,手中捏著些許劫灰。那把帶血的元神劍怔怔地在他身旁嗚咽,說不出的悲寂。

  「姑姑。」他看向化成人形威嚴沉默的鳳染,許久,一口鮮血吐出,朝羅剎地下空倒去。

  鳳染大驚,接住了墜落昏迷的元啟,她的神力自元啟身上拂過,眼底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擔憂和意外。

  元啟一身神力,竟然消失了。

  古往今來出生便為上神,擁有最尊貴的混沌本源的神君,居然在晉神之後,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神力。

  似乎是感受到了上界那同樣不可置信的目光,鳳染頭一抬,朝上古神界的方向望去。

  羅剎地的屍山血海在上古眼底遠去,她望著那個在鳳染懷裡幾乎喪失了生機的青年,猛地回頭看向白玦,若仔細瞧,便能瞧出她撫在水鏡上手在微微地顫抖。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麼長大的?」上古的嘴唇白的驚人,眼底竟罕見地有了霧氣,「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麼期盼他的父神回來的?你早就知道他有這場劫難,你竟然瞞我,你……」

  上古哽咽的聲音被淹沒在滾燙的懷抱里,白玦輕撫著她的肩頭,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開口,直到上古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嘆聲響起,白玦望向水鏡中羅剎地上空的一幕,「他長大了,這是他的選擇,上古,我們只有成全。」

  他是真神,也是父親,當初他下界便是為了勸阻元啟,可惜他從那個孩子眼裡看見了不輸於他的堅持,到最後也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我們已經太難了。」上古輕輕攥緊白玦的挽袖,眼底的霧氣漸漸凝聚成實態,淹沒在白玦的肩上,「可他將來比我們更難,白玦,若是等不回來……」

  「會過去的,千年萬年,一切劫難都會過去的。」白玦的聲音緩緩消散在摘星閣。

  由始至終,沒有人聽懂,上古口中那需要等待的,究竟是三界八荒里那逆天而生的唯一一隻火鳳凰,還是那個命比天尊卻坎坷一世的小神君。

  喧鬧的三界就在這一天突然沉寂安靜了下來,天帝的回歸元啟的瘋狂阿音的魂飛魄散讓一切落於塵埃之中,被虛假的掩埋。

  直到五百年後,奈何橋上淒悽慘慘的女鬼阿音一眼望見了地府里那萬盞燈輝下的白衣神君。

  那時她還不懂,那一眼回望里的湮沒和沉寂,並不只是那白衣神君的,她眼底,也是一樣的悲涼。

  只可惜,除了那個搖晃在奈何橋頭俊俊俏俏的修言鬼君,誰都沒有瞧見。

  她在奈何橋上走了一遭又一遭,歷世一回又一回,說不清的荒唐人生,道不盡的芙蓉艷色,卻始終沒想起,她在成為女鬼阿音前,究竟又是誰。

  一年一年,一世一世,她孤獨地輪迴,靈魂淬鍊的無比強大,心智老道得比修言還油滑,性子磨練得更甚帝皇之鬼魅,卻始終忘不了那幽幽水鏡里驚鴻一瞥的相遇。

  銘心刻骨到攛掇著修言將她所有歷世記憶清洗時,仍忍不住問了一問那白衣仙君千百年前惦念的人究竟是誰。

  只可惜,她只聽到了修言喚她一聲「阿音」,怕是捨不得她吧,百世記憶消除,這鬼道里,便再也沒有女鬼阿音了。

  那個在奈何橋上陪了她千年的俊俏鬼君,會孤獨吧,奈何橋的冥水淹沒阿音頭頂的時候,她這麼想。

  她沒有發現冥水外熊熊燃燒的燼火將整個鬼界染成了白晝,那浩瀚純正的火凰之力衝破冥河,直奔三界彼端,九州之岸,驚醒了沉睡千年的仙妖兩族和失去幼主一千餘年的梧桐鳳島。

  女鬼阿音不知她百世前是誰,也從來不知百世後她將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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