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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另一人道:“是了,方才我隱隱地看見似是靜王殿下往那邊兒去了。”

  眾人都有些驚悚,沉默半晌,有個嘀嘀咕咕道:“阿彌陀佛,正是大節下,可萬萬不能再出事了。太子的事兒才過去多久,若靜王殿下再,那我們大舜朝豈不是就……”

  其他人忙斥責,喝令打嘴,這才緘口去了。

  雲鬟站在旁邊兒,聽得清楚明白。

  幾個侍衛見她站在風口裡,正要招呼她入內避風,雲鬟卻一言不發,握拳疾步去了。

  幾乎是本能地,雲鬟知道趙黼必然是去了雅韻殿。

  偏偏又是失火。

  她曾對趙黼說——“水火無qíng”。

  雲鬟會水,所以對她來說,水還且罷了,最難消受跟面對的,是火。

  那日在街頭,無意遇見失火,有小兒困於樓中,趙黼縱身闖入火場相救。

  雲鬟在外相看,膽戰驚心,無法形容當時的恐懼。

  所以在趙黼返回之後,才那樣失態。

  其實趙黼也明白她如此的緣故。因為這件事,是兩個人都不能言說的。

  雖心照不宣,卻不約而同地避忌。

  當初發現復又苟活一世時,想起前生種種,時而切齒痛恨,時而長吁短嘆。

  有幾個場景,是她不能去想,想到便會失陷失控似的。

  其中最為叫人痛心疾首的,自是青玫之死,季陶然之死,然後就是……

  此刻驀地想起來,身上竟似有冷汗涔涔。

  閣子內,是那人扶著桌子,搖搖yù墜,滿面痛色:“你、你害我?”

  她坐在對面,眼睛裡透出幾分驚疑,但很快便釋然了,舉手將桌上杯子舉起,一飲而盡。

  她淡淡應道:“是。”

  頓了頓,迎著他驚疑的眼神,崔雲鬟笑:“王爺不是想看看我到底會做到何種地步麼?這就是我的回答,不知王爺可還滿意?”

  她含笑說著,唇角卻也慢慢沁出一絲血漬。

  雲鬟雖仍是在往前,腳步卻慢了下來,雙手緩緩舉起來捧著頭。

  勉qiáng抬頭,又看一眼,繞過東閣,果見前方火光更盛了。

  昏頭漲腦,仿佛那火併沒隔著幾重殿閣,而是她置身其中。

  雲鬟本正踉蹌往前,卻因那回憶如此bī真,就像是一步踏入火海,火舌迎面席捲。

  此刻的她,往日的她,幾乎要重合一起。

  雲鬟驚呼一聲,抬起衣袖,遮住那迎面而來的烈焰。

  卻忘了自己人在雪中,飛雪瀰漫中那身形一晃,往後趔趄倒下。

  正此刻,有一個人從旁邊兒快走幾步搶出,及時將她的手臂扶住。

  雲鬟驚魂未定,胸口起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朧忪。

  卻見是白樘去而復返,手中仍撐著那把傘,傘下的容顏如同描畫,雪地的反光跟頭頂的燈籠色jiāo織,顯得他的容貌格外寧靜淡然。

  這一眼,卻如秋水,又似寒星,將她從迷夢中喚醒了幾分。

  白樘垂眸看她,淡淡問道:“如此著急是做什麼?”

  雲鬟緊鎖眉頭,總算想起前qíng:“尚書、如何還在宮內?”

  白樘道:“將要出宮,聽說有事,便回來查看……你是要去後宮麼?”

  雲鬟點頭,白樘道:“為何?”

  雲鬟紅著眼,卻不知該不該回答。

  畢竟趙黼當初跟白樘決鬥,又隨著蕭利天離開,雲鬟不知對白樘而言,此刻趙黼突然出現宮中,該當以友相待,還是以敵相待。

  渾身無力,額頭仍是突突跳疼。

  烈焰嗶嗶撥撥,隨著風又發出呼呼聲響,人影閃爍,都忙著救護,卻畢竟來不及了。

  叫吼聲中,趙黼默然走開,信手從欄杆上抄起一把雪,在臉上抹過。

  冰冷的雪將方才的灼熱暫且消退,趙黼索xing又握了一把,這次是塞進嘴裡,胡亂咬了兩口,吐掉,又隨意嚼了一把,這才咽下。

  如此反覆幾次,才覺著整個人又清醒過來。

  他繞過宮闕,不動聲色地往前,此刻有些巡夜禁衛來回逡走,卻並未發現趙黼。

  正將到東閣,趙黼默然止步。

  前方台階之上,有一人蹲在地上,抱著膝頭,縮著身子,不知為何。

  趙黼即刻認出是雲鬟。

  在她旁邊,是白樘孑然而立,手中撐著一把傘,雪在傘面上積了厚厚地一層,他微微傾斜著,替她擋著風雪。

  突如其來看了這幕,趙黼心中竟大不受用。

  正這會兒,白樘抬頭,原來他早留意到有人來到,細看才見雪中走出來的乃是趙黼,著侍衛紅衣,夜影里卻似墨色,在雪地上徐徐往前。

  白樘端詳他良久,撐著傘,漫不經心地下了台階。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趙黼止步,略轉頭看向白樘。

  卻見白樘目不斜視,卻也隨著身形略略一停,飛雪狡黠地掠過傘面,往他的面上偷偷亂亂地襲來。

  白樘yù言又止,長睫輕輕眨了眨,yù言又止。

  最後,他仍邁步往前而去,那撐傘的身影煢煢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在雪地上留下深深地兩行腳印,卻也很快地被新落的雪給遮蔽了。

  這不過是極快的一瞬間,兩人便如擦肩而過。

  趙黼喉頭微動,卻也未曾出聲,只轉頭看著前方台階上的身影,他疾走兩步,卻又放慢了步子,雙眸盯著她,眼中透出些許明亮笑意。

  雲鬟一無所知,抱膝不動。

  心中似有火舌亂舞,然而身遭偏偏是冰封雪凍,因此竟像是里外水火jiāo煎。

  正幾乎無地自處,肩頭一沉,是有隻手壓了下來,微微用力。

  雲鬟身不由己地起身,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緊緊地擁入懷中。

  起初尚且恍惚,不知何人。

  畢竟先前只有白樘在身側,她一愣之下,忙掙紮起來,喉嚨里艱難地道:“不……”

  然而才一張口,鼻端忽地嗅到一股焦寒難聞之氣,與此同時,卻另有讓她熟悉的氣息。

  冰冷的耳垂被柔軟的唇瓣壓下,他親了又親,方道:“雪這樣大,大冷天的在外面做什麼?”

  雲鬟聽了這個聲音,差點兒分不清是現在還是回憶之中,就仿佛那個人從火中走出,但……

  淚不由自主地墜落,亦無法出聲,喉嚨里還是gāngān澀澀,又似被炙烤的厲害,火辣辣地疼。

  那熟悉的唇沿著腮邊兒,輕車熟路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仿佛善解人意般,如同一泓甘泉,滋潤著將要gān涸的里里外外。

  趙黼一手摟著雲鬟腰間,一手輕輕扣在她的腦後,手底濕漉漉地,是發端的雪被揉碎又瞬間化成了水。

  夜雪紛紛,似落盡瓊花,又似翻飛玉蝶,凜凜稜稜,綿綿不絕。

  雲鬟無法相信發生了什麼,更不能信是趙黼真的出現在身邊,她拼命想看清楚他的模樣,卻因靠得太近,無法仔細。

  每一次想要定睛細看,又被他摟著脖頸,迫的她越發貼近,嚴絲合fèng般,唇齒相jiāo,分毫不能離。

  雲鬟試了幾次,終於放棄了掙扎。

  卻也因為那種半qiáng迫似的、急切地吻,讓她漸漸確信了這個人的確是趙黼。

  額頭上的雪也都化了,變成水滴,沿著鬢邊往下,慢慢地划過頸間,將裡衣的領子都濕透。

  她的額,眼角,腮邊,以及眼睛,都有些濕濕的,新鮮落下的雪沾在上頭,旋即又化成水,這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才從水裡洗過臉一般。

  趙黼察覺,手指輕輕擦過她的眼角,才又要吻落,卻又止住。

  猛地打橫將人抱起,趙黼躍上台階。

  他左右打量了會兒,急急地掠過廊下。

  雲鬟先前在雪中jiāo困,又被他突然出現親的昏頭轉向,此刻才慢慢醒悟過來,微睜雙眸定定地看著趙黼。

  卻見他臉上兀自有未曾拭去的菸灰,可的確是她惦記了許久的那個人。

  仿佛是察覺她在打量,趙黼垂眸道:“看什麼?”

  目光轉動,驀地便瞧見她髮髻上cha著的那支金簪,金光閃爍,同她迷離的眼神jiāo相輝映,讓他……

  霎時間,趙黼喉頭一動。

  暗yù橫生。

  此刻廊下無人,他也再按捺不住,把雲鬟輕輕放下,不由分說地握著肩頭,摁在身後的朱紅門扇上,狠狠吻落下去。

  正意亂qíng迷,趙黼一頓。原來他耳力極佳,早聽見輕微的腳步聲。

  心頭一動,趙黼左右看了會兒,竟將旁邊一閃門推開,抱著雲鬟躍了入內,復緊緊掩門。

  腳步聲很快近了,有人道:“在哪兒?果然是在前面清心閣?”

  竟是靈雨的聲音,另一個宮女答道:“是,有人看見白尚書陪著在那裡呢。”

  趙黼哼了聲,眼神有些暗沉。他本是要借這個地方暫避,卻因聽了這一句,便改了主意。

  正雲鬟叫道:“六爺……”

  趙黼低頭“嗯”了聲。雲鬟道:“你沒事麼?”雖然人好端端地在跟前兒,可聲音仍有些艱澀。

  趙黼一笑:“有事。”

  雲鬟愣怔,趙黼低頭在她頸間吻落:“我太想阿鬟了,只怕已經思入骨髓,無法安生。”

  雲鬟這才知道他的用意,略鬆了口氣,便道:“放我下來。”

  趙黼道:“你看這是哪裡?”

  雲鬟並未留意,如今聽他一說,抬頭看時,吃了一驚。

  卻見頭頂雕梁畫柱,懸掛宮燈,琉璃地面光可鑑人,柱子上盤龍飛舞,抬頭望遠,huáng金龍椅沉沉暗光。

  滿目威嚴莊重,琳琅華貴,原來此刻所處的,竟是金鑾殿。

  雲鬟也曾來過幾次,自然不陌生,見狀更為意外:“擅闖進來,不是好玩的。”

  她心裡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跟趙黼說,卻不知道他是如何潛入皇宮,又是到底發生了何事。看模樣似有些láng狽,但……

  先前白樘明明是陪著她在,如何竟悄無聲息去了?白樘……跟他照面過了沒有?

  正要問,誰知趙黼見她眼神閃爍,似是在神遊天外,便道:“這會兒,還有心想別的?”

  雲鬟尚未反應過來,趙黼卻抱著她,竟一步步走過那琉璃地,往丹墀前龍座方向而去。

  趙黼步伐沉穩,腿長且快,雲鬟不知他要做什麼,才要問,他人已經拾級而上,頃刻竟上了台階。

  眼前便是那天底下獨一無二的huáng金龍椅,是九州至尊的權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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