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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最後的終點是死亡。但他已經別無選擇,義無反顧。

  終於……

  那天,他跌入一個深谷,周圍都是屍首,骷髏,他以為自己死了,已至huáng泉,最後發現還有一絲力氣。

  但他寧肯就這樣死在這裡,一了百了。

  隱隱地,仿佛有個聲音在喚他:“明王,明王……不要放棄……”

  “抓住、抓住……”

  他拼盡那最後一點兒微弱的氣力往上,終於,不知抓到了什麼。

  當時模模糊糊地覺著,大概是救命稻糙。

  誰知道……那不僅是救命稻糙,是……救命的那個人。

  當然,對那個人而言,他又何嘗不是她的救贖呢?

  從此以後,所有的苦捱跟折磨,仿佛都因此而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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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現在,好像一切都終於走到了盡頭。

  曾經在他最痛苦,想要速死了結的時候,天偏不讓他死。

  但就在他想要好好活下去,跟那個人長長久久白頭到老的時候,天偏偏面無表qíng地告訴他,時間到了。

  崔曄先前堅持要隨軍參戰,當然是因為有他自己的種種謀劃,但這些謀劃之外的一點不可告人是……

  他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衰朽不堪,也許不知道哪一天,就會頹然倒下。

  但他本能地害怕,他不想在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會被阿弦看見。

  他無法想像阿弦面對那樣的自己,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所以……李賢舉薦他,對崔曄而言,也像是個藉機而“逃”的不錯的選擇。

  ---

  桓彥范呆呆地看著chuáng上的崔曄,斯人的臉就像是外頭的雪色一般,好幾次,他的鼻息全無,桓彥范都得把頭靠在他的胸口,拼命去聽,才能聽見一絲微弱的心跳。

  不必說盧國公他們,連武承嗣都急得跳腳,大罵庸醫無用,不住地催促讓去遍尋名醫,快些救命,渾然忘了自己當初還曾幸災樂禍地覺著他不是第一個死在此地的人。

  那一天晚上,鄯州城下了一場很大的雪,雪就像是冬日天地開出的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鋪蓋裝點出這樣素潔純粹的白。

  桓彥范在崔曄房中守了一夜,天明的時候,照例握了握他的手。

  當碰到那竹枝般的手的時候,那手上傳來的寒意跟那不同尋常的微僵,讓桓彥范的心也隨著冷且僵住了。

  “天官?”他聽見自己的嗓音沙啞而顫抖。

  “天官!”桓彥范嘶聲大叫,心頭震驚,憤怒,不信,卻又……

  與此同時,身後門口,武承嗣追著一個人跑來,口中還討好般地說:“你慢點,千萬別著急……”

  話未說完,兩個人看見失聲僵立的桓彥范,都呆住了。

  桓彥范聽了動靜回過頭來,兩隻通紅的眼睛裡,淚毫無知覺地撲稜稜落下。

  來人的目光從桓彥范身上轉開,望向他身後沉靜默然的崔曄。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了進來。

  第368章 完結篇

  那一夜在崔府, 得明崇儼託夢提醒, 阿弦知道事qíng緊急, 崔曄也許真的命在旦夕。

  心痛如絞、五內俱焚之際, 阿弦反而異常地冷靜下來。

  首先她持令牌進宮,向武后跟高宗陳qíng。

  她並未隱瞞, 直接說了明崇儼託夢, 自己必去羈縻州之事。

  高宗當然大為不舍, 且又擔心她路途顛簸、到了那邊興許又會遇險等等,想她留在自己身邊才好。

  但武后卻難得地沉默了。

  自從上回阿弦在她面前剖白心跡, 武后已經明白,他們之間的感qíng之深,遠遠超乎自己所想,除非她不在意阿弦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現在,就算只是為了阿弦, 她也只能壓下自己原本的圖謀。

  讓武后心xing轉變的,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剛剛才逝去的明崇儼。

  不管世人如何看法, 也不管自己曾經的心意有幾分真假, 對武后來說,平心而論, 明崇儼是個極為特別的存在。

  也許……她自以為是假的那些心意裡面,反而是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真。

  明崇儼的離開讓她驚怒,與此同時她的心頭又有一種久違的痛楚, 難以言喻,更加無法向任何人傾訴。

  她甚至連眼淚都不能多流一滴。

  也許是被這種心qíng所感,也許又是因為聽說了阿弦提起——是明崇儼魂夢前去示警的,所以在高宗搖頭不肯答應的時候,武后反而整理自己複雜的心qíng,勸說高宗同意阿弦去羈縻州。

  “讓她去吧,陛下,”武后抬頭,向著高宗微微一笑:“她這一次去,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這一場戰事,為了大唐的重臣的安危。陛下若是擔心她,就多派些禁軍jīng銳,一路護衛,保證萬無一失就是了。”

  高宗很意外武后竟會答應阿弦:“但……”

  武后看向阿弦,眼眶微紅:“你難道看不出麼,現在對這個孩子來說,最無法缺失的人是誰麼?”

  雖然是他們生了阿弦,但是真正撫養阿弦長大,接手守護阿弦的,是老朱頭跟崔曄。

  武后道:“倘若崔曄當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您覺著這個孩子,難道會……”

  就像是阿弦先前跟武后陳明的:她難道會獨活嗎?

  武后並沒有說下去,高宗卻早明白了,他忍驚看向阿弦,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會兒的阿弦,並沒有哭天搶地,也並沒有驚慌失措,甚至沒什麼擔憂跟恐懼等等多餘的神qíng,她只是很安靜地向自己跟皇后訴說、請求。

  其實,對阿弦來說,如果不是為了整個崔府著想,只怕她都不會進宮來稟明二聖,按照她一貫的脾氣,這會兒已經飛馬出城直奔羈縻州去了。

  她只是擔心自己一走了之,對二聖毫無jiāo代、或再有個萬一的話,崔府會因而被遷怒,所以才特意進宮一趟,但不管二聖是否答應,羈縻州她是去定了。

  高宗見武后也如此說,他倒也明白阿弦的心意,雖然百般不願,仍是答應了。

  本是要點五百禁軍一路隨行護衛,阿弦怕人多耽擱,就只留了五十,以便於趕路。

  這其中領隊的人,是武后親點的陳基。因陳基先前屢屢立功,如今已經成了武后的親信之人了,最近又聽說武馨兒終於懷了身孕……可謂是雙喜臨門。

  這隊人餐風露宿,一路雷厲風行,不敢耽擱一刻,在他們將到鄯州的時候,便聽路上的百姓紛紛在傳揚唐軍戰勝,收回了安西四鎮之事。

  阿弦聽了這消息,略覺心安,以為崔曄必也無事。

  誰知……此刻終於進城,見到的卻是如此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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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彥范原本驚痛jiāo加,難忍悲慟,猛然見阿弦竟突然來到,心底那悲感更是無法收斂,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阿弦便邁步走了進來,她從他身旁經過,一直到了榻上崔曄的身旁。

  武承嗣還不知道qíng形已經糟糕到何種地步,只是看桓彥范流淚,一怔之下便道:“小桓你哭什麼?又擔心了?不妨事……”他還未說完,就給桓彥范通紅帶淚的眼神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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