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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惜時卻笑了,如春日山巔之上的積雪初融,“你放心,這與你無關,這其中的原因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噢,”陳念春知道謝惜時不會瞞著她,無論是長陵是有什麼打算也好還是謝惜時自己想罷工了也罷,只要這是謝惜時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因為被她所連累那她就能鬆一口氣。

  長陵世家一拖就是一個月,期期艾艾的就是沒個准信。

  吳國的使者是第一個受不了的,腰間的金穗被他拂袖的動作震得仿佛風中搖曳的燈籠,他昂著頭氣呼呼的留下一句,‘終究不如王氏之人高瞻遠矚,當真是鼠目寸光,白白浪費這許多時日!’說罷,便罵罵咧咧的當夜就安排了船隻往吳國去了,當真是如他自己所說,這長陵是一時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這外邊的諸多響動,陳念春這邊知曉了個分明,一邊坐在窗邊吃著北邊送來的最後一茬葡萄,一邊同謝惜時聊著。

  “你說,這吳國的使者如此沒耐心,怎麼擔得起使者這個職務,就連我這個攝政王和那邊的魏國太子都還沒走呢,他們只派了個使臣怎的就這般急切。”

  謝惜時的目光一閃,莫名的想到長陵族會之時老族長對他說的話,神色一動,“那想必是吳國的使者有不得不回去的原因了。”

  陳念春被他這麼一提醒,順著他的思路一想,也想了個明白,“這吳國的使者就是做出了這樣一副樣子才好名正言順的回國去,”一頓,又道,“想必這其中的原因更多的是吳國境內出了什麼要緊事,比待在長陵等這個結果還要重要。”

  謝惜時頷首,燈火之下睫羽的陰影里眼神晦暗不明。

  陳念春還在掰扯著手指數著,“這吳國的走了,還剩下魏國,鄭國,蜀國,還有我們楚國,”再一個個的否認,“鄭國的國力太弱,就是長陵諸世家皆去了這尊小廟也容不下這諸多大佛,蜀國的風評不好,長陵估計是瞧不上的,嗯,還剩下魏國和我們楚國。”

  這類牽扯到長陵內部的重大問題陳念春從來不會去問謝惜時讓她難做,只是自己在燈下看著自己的手指苦苦思量著。

  那邊的謝惜時卻突然起身,給陳念春留下一句‘我去一趟謝氏老宅’便匆匆就往外走,陳念春啟唇,卻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扒著門朝著穀雨喊道,“給你們郎君找件斗篷來,夜裡天涼。”

  去得太匆忙,謝惜時甚至來不及等穀雨連滾帶爬的從房中取斗篷,便翻身上馬,迎著更深露重滿面寒風一路疾馳。

  等到面色凝重的趕到老宅之時,徑直就往老族長的的書房趕去,他向來就是謝氏說一不二的少家主,今日這渾身的氣勢冷冽得像是九州山巔冒著寒氣的聖像,門口的僕從別說是阻攔了就是大聲喘氣都不敢。

  就這般暢通無阻旁若無人的往裡去。

  他進去的時候,老族長正敞著胸懷斜倚在榻上手上捏著一桿煙槍,愜意的吞雲吐霧吹著晚風,榻下跪著的婢子正輕柔婀娜的替他捶腿。

  面前陡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大活人,這大活人還是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孫輩,老族長一口氣沒喘上來,登時被煙嗆得不輕,跪著的婢子連忙起身替他拍打後背,而老頭子卻在這孫輩清凌凌的視線下又羞又惱的將人拍開。

  好不容易將人呵斥下去,自顧自的平穩下來呼吸,老族長這才清清嗓子將自己的衣襟拉好,重新躺回榻上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問道,“雪君,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謝惜時扯扯嘴角,也沒拆穿這個老頭子掩耳盜鈴式的自尊心,開門見山的問道,“您是改變主意了?”他說的是吳國使者走了的事。

  “您之前曾告訴我,長陵最好的選擇就是吳國,那為何您又改變主意了呢?”謝惜時垂下眼睫。

  老族長沒有回答,只是有些惆悵的吸了一口煙。

  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這是我判斷的失誤。”

  “吳國如今勢大,國土面積在侵吞趙國之後擴張了整整一倍,他們急需人來替他們做這籠絡民心穩定疆土的事,我們長陵一旦入主,那便是解了吳國的燃眉之急,我們也不愁長陵兒郎抓不住這個機會。”

  “但是,”老族長嘆了口氣,“吳國還有王氏一族,我老了也扶持不了長陵多少年,悟年道元的心智資歷還不夠,我走後對上要壓下王勉那是難上加難,去吳國不是明智之舉。”

  老族長的言下之意似乎很明確,謝惜時剛要開口就聽見老族長又道,“雪君,你也不必多想,你想要的從小到大從來就沒得到過,你從懂事起除了學習就是為謝家的事操勞,為族中事退讓,你退讓了這麼些年,也夠了。”

  “你如今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對未來有期望,我就放心了,不然我就是死也無顏見你爹娘阿祖。”他的眼神裡帶著欣慰。

  謝惜時幼時父母在外巡遊的路上不甚遇上天災為疏散當地的百姓雙雙死在了那場洪水中至今連遺體都沒有找到,他的親兄長阿姊皆是為謝家殞命。

  那時的他才三歲,小小的身軀乖巧的跪在一排棺木之前,幾乎淹沒在並不合身的孝衣中,剛開始還癟著嘴拍打著棺材找母親,他哭得嗓子都啞了,父母親也沒有從角落裡出來將他抱在懷中柔聲哄,直到後來天生聰明的他在大人的反應和交談之中明白了這棺木之中只有母親的幾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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