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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再壓抑,每一絲呻吟與喘息都落入他耳里。身體裡所有最真實的願想都在這一夜得到宣洩,不可言說。

  程迦聽見自己的聲音,輕柔,婉轉,絲絲入骨,她在自己的聲音里思緒迷濛。

  周圍的一切模糊成了背景:

  窗外噪雜的人聲,歌聲,車輛聲;

  瀰漫進屋的啤酒香,燒烤香,chuáng上的樟腦香,洗衣粉香;

  百葉窗里偶爾閃過的摩托車燈光;

  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像沉進溫熱的水裡;

  只有持續不斷的燥熱和肌膚相親的黏膩;

  只有簡陋的房間裡,gān燥的被汗液濡濕的chuáng單……

  只有他在她耳邊喘息時說的那句:

  “程迦,你高cháo時的叫chuáng聲,像小貓一樣。”

  夜深了,窗外的聲音漸漸消散,偶有幾個路人走過,說話聲像夜裡的竊竊私語。

  街上的味道也消散,只剩房間裡歡愛過後的香味。

  懷裡的女人睡著了,睡顏安靜,竟有些脆弱。她側著身子,手還摟著他的腰。

  彭野看了她很久,樓下有女孩走過,輕輕哼唱著那首未完的歌: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

  提琴獨奏獨奏著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牽掛我的渴望自此以後”

  彭野欺身過去,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幾小時前,小賣部門口,

  站街女攔住男人的去路,嬌俏地問:“先生,需要我陪嗎?”

  男人笑了笑,說:“你看那邊那個……對,抽菸的女人……那是我妻子。”

  ☆、第46章 chapter46

  r46

  天空湛藍如洗,高原上的風追著越野車呼嘯。

  程迦抱著相機蜷在副駕駛上,望著窗外綿延無邊的陽光。

  公路上有來往車輛,不像之前荒無人煙。一路過來,兩人都沒講話,像陌生人。他是隊長,她是攝影師。

  十點半左右,彭野開口說:“快到了。”

  程迦回過頭來,“哦”一聲,然後無話可講。

  又過了一會兒,程迦問:“昨天給你打電話的是站里的人麼?”

  “一隊的德吉隊長,問有沒有找到相機,什麼時候回去。”

  “我聽你說過這個名字,你叫他大哥?”

  “我剛來那會兒,跟在他隊裡。”

  “嗯。……你在這兒gān多少年了?”

  “11……快12年了。”彭野不經意眯了眯眼睛,一時有些恍然。

  程迦看著他的側臉,說:“我不問,你自己都沒察覺麼?”

  “沒想一待這麼久。”他自嘲似的笑笑,“你說得對,我真老了。”

  “三十四歲老什麼?”程迦淡淡皺眉,“北上廣那些地方,大把的人到了這個年紀,成家立業兩邊都沒沾上。不過是……

  你最好的年紀都守著無人區了。”

  “沒什麼好不好。”彭野說,“活著的年紀,都是好的。不管你在哪兒,在gān什麼。”

  程迦沉默了,望向前方無盡的道路。

  彭野:“站里的人都在等你,準備給你接風。”

  “我來一趟,專讓你們破費。”

  彭野淡笑:“沒,也就是食堂不做快餐,做頓正經的飯菜。”

  程迦“哦”一聲。

  前方出現磚紅色的保護站院子,樸實簡陋的平房孤零零豎在高原上。有個人影看見他們的車,招一下手,趕快跑進去。

  彭野:“都想見你,昨天就巴巴望著。”

  “為什麼?”

  “你要做的事,大伙兒很感激。”

  “你們把我想得太好了。”程迦無意識摳一下相機,說,“我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彭野看她一眼,又看向前方,道:“不管怎樣,你來了。”

  他打一下方向盤,汽車偏離公路,下到保護站門口停下來。

  還沒下車,一群人從站內湧出,走在前邊的男子四五十歲左右,濃眉黑髮,高高的額頭黝黑髮亮,個頭中等,身材敦實。

  彭野看了程迦一眼,她便明白那是德吉。

  德吉面相很兇,笑容卻樸實,他和程迦握了握手:“站長去外地開會,委託我接待你。”

  程迦平靜地頷了頷首,說:“給你們添麻煩了。”

  德吉笑得淳樸,道:“我們都盼著你來。”

  彭野說:“程迦,在這兒別太客氣。”

  “對,別客氣。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地方小,但咱盡力滿足。”德吉不是會講場面話的人,聊了幾句就給程迦介紹站里的工作人員。

  所有人目光都聚在程迦身上,好奇,歡喜,卻又靦腆。

  程迦也不會熱qíng地說客套話,介紹完,眼瞅要尷尬,彭野說:“都別站這兒,先進去吧。讓她看看住的地兒。”

  進站時,程迦小聲問:“德吉大隊長在這兒待多久了?”

  彭野說:“從15歲開始,四十年了。還沒保護站的時候,他就跟著志願隊。”

  程迦:“都沒想過退麼?”

  “想過萬把遍。”

  “那怎麼……”

  “總想著抓到哪個團伙就不gān了,就卸下責任,但……”

  程迦接話:“但新的團伙出來,就想著再把這個解決了,這是最後一個。”

  彭野淡淡一笑:“永遠都有新的最後一個。一晃,就四十多年了。”

  程迦抬頭看他:“你也是這樣,一晃十二年麼?”

  彭野一時無言。當年他來的時候,以為兩三年就會離開,沒想這個地兒,離不開。

  彭野把程迦帶去住的地方,一條狹窄的長走廊,兩邊是宿舍。

  彭野說:“實在沒多餘的地方,你將就幾天。”

  程迦說:“沒事兒。”

  開門進去,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擺著簡單的桌椅板凳,角落一架高低chuáng。程迦的相機箱子和電腦包規整地擺在桌子上,和別人的鏡子洗漱用品在一起。

  程迦問:“你們這兒還有女的?”

  “咱們隊的,叫達瓦,巡邏去了。”

  程迦回頭看他:“你住哪兒?”

  “對門。”

  “一個人?”

  “……和桑央一屋。”

  “……哦……”程迦回過頭去了。

  兩人又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快到中午了,屋裡悶熱,程迦走到桌邊,想開窗。

  老式的窗子,裡邊是豎條鐵柵欄,外邊是木框,玻璃上印著花紋,透光,但不透視。

  程迦站在桌子這邊伸手夠cha銷,下邊好拉,上邊難辦;掂腳也費勁,搗鼓一陣手臂上蹭了一堆鐵鏽。

  彭野上前拂開她的手,把cha銷cha入,推開窗子,拿鐵鉤勾好了固定住。

  風湧進來,外邊是青huáng色的高原和遠山。

  程迦捋捋頭髮,坐下開電腦,說:“看照片。”

  彭野cha兜站在她身旁,低頭。

  電腦打開,屏幕是黑色的,空無一物,全黑,除了左上角一個回收站。

  程迦調出文件夾,對話框最大化,小圖片一點點占滿屏幕。彭野瞟了一眼,這一路很多瞬間都被程迦記錄下來。不僅他,還有十六石頭和尼瑪。

  一切都有跡可循。

  但程迦不會把原片給他看,除了可能有黑狐的那幾張。

  而彭野敏覺地發現,程迦相機里的那幾張男女摟在一起的黑色剪影照,並沒導進電腦。

  程迦下拉著圖片流,中途一停,手指點開一張圖片,她穿著白藍色的藏族裙子,坐在店裡編辮子。

  程迦問:“誰拍的?”

  彭野說:“我。”

  程迦問:“誰讓你拍的?”

  彭野說:“我。”

  程迦又問:“你為什麼拍?”

  彭野說:“手抖。”

  程迦:“……”

  她習慣xing地摸一摸口袋,而彭野已經把煙遞到她面前,她抽出一根點燃。

  程迦一腳踩在椅子上,一手輕觸屏幕,另一手夾著煙,時不時呼出煙霧。她經習慣這種劣質煙。

  她找出剛來那天拍的照片,彭野不經意彎下腰,壓低身子,一手扶著她椅背,一手撐在桌沿。

  煙霧瀰漫到彭野的鼻腔,混雜著她頭髮上劣質洗髮水的香味,他分了心,垂眼看她,看到她瑩潤如白玉的耳朵,小小的,彎彎的,就著斜she的陽光,透明得能掐出水。

  “你說是這個麼?”程迦抬頭,瞧了他一秒,淡淡道,“你看哪兒呢?”

  彭野自然地看向屏幕:“你說哪個?”

  程迦不追究地扭回頭,指了指。

  照片的左邊緣有個男人,穿著黑色衝鋒衣,戴著口罩和帽子,沒帶墨鏡。

  彭野確定:“是他。”

  程迦放大照片,像素極高,清晰地放出黑狐的眼睛,他的眼神平淡隨意,像普通人。眼睛附近有道很深的疤。

  程迦說:“是這個疤麼?”

  彭野說:“是。二哥開槍打的,但讓他逃了。”

  程迦彎腰在垃圾桶邊點了點菸灰,問:“剛那些人裡邊,哪個是二哥?”

  彭野說:“死了。”

  程迦沒話了,過一會兒,問:“黑狐要找的是這個麼?”

  彭野眯眼看著照片,覺著哪兒不對。

  他說:“應該是的。”

  “他那麼謹慎?為了眼睛上一道疤,追殺我那麼久。”程迦起身去窗台上摁菸頭,又找了張新存儲卡塞進相機。

  彭野瞥她一眼,點了上一張。

  這張圖片裡有幾個行人,因為風沙都遮得嚴實。圖片右邊緣和下一張黑狐位置相同的地方,有個個頭不高的人,扭頭看著圖片右側,穿著綠色衝鋒衣。

  彭野不動聲色點下一張。

  程迦坐回來,說:“再重新找一遍。”

  彭野卻直起身,看看手錶,說:“先吃飯,十六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話音未落,他眯起眼睛,窗外的原野上兩輛車正往這邊衝過來,速度很快,沒有減速的趨勢。

  程迦也看出了不對。

  彭野轉身就往外走,程迦跟上去。走到大廳,撞見德吉等人匆匆往外走。

  “十六中槍了。”

  程迦跟著彭野飛奔出門,兩輛車緊急剎住,塵土飛揚。前邊一輛車上擰下來幾個被綁著手的盜獵者;後邊一輛是石頭的,車上打了好幾個子彈坑。

  彭野大步過去,唰地拉開車門。

  十六臉色慘白,滿身是血;尼瑪臉上全是淚水,緊緊抱著他的頭;一個短髮女人拿手摁著十六流血的腹部。

  彭野二話沒說跳上車,對德吉做了個手勢。他回頭看一眼正端著相機拍照的程迦:“上來!”

  程迦飛速跳上去,拉緊車門。

  石頭踩了油門狂奔上公路,疾馳而去。

  十六已經昏迷,彭野摁一下他的脖子,心跳緩慢,體溫也低。尼瑪抽泣著,眼淚跟珠子一樣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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