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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是攝影師,我從9歲開始跟他學。”

  “你爸爸像你一樣出名?”

  “他不出名,他只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不賣自己喜歡的東西。”

  她不經意皺了一下眉頭,想起父母總為此吵架。父親不是個厲害的人,他很溫柔,他總看到別人忽略的美。

  程迦平靜地說:“白天我不該砸相機,我永遠都不該砸相機。這是謀殺。當時,那個相機鏡頭在看我。”

  彭野說:“當時你太憤怒。”

  “也是。”程迦淡淡一笑,說:“我爸也砸過相機。”

  彭野問:“為什麼?”

  “我中學的時候,進他的暗室翻照片,打翻了柜子頂上的顯影水。水從頭頂澆下來,進了眼睛。”

  彭野望著車燈照亮的荒原,夏夜的飛蟲扑打著燈光,他問:“然後呢?”

  程迦:“我失明了。”

  “爸爸太悲傷,砸了相機,再不拍照了。”

  彭野的手無意識虛握了一下。

  車窗外,黑暗籠罩原野,他想起那個夜晚,女學生坐在血泊里,雙目空dòng,盯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程迦。”

  “你是誰?”

  “我是攝影師,程迦。”

  那時他想,瞎子怎麼會是攝影師。

  他問:“眼睛怎麼好的?”

  “爸爸車禍死了,把眼睛給了我。”靜謐的車廂里,她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我有時想,他是不是故意要把眼睛還給我。”

  “你總這麼想?”

  “不會。只是很久以前想過。”程迦淡淡道,“說實話,我快忘了他了,很少想起他。人活著都在cao心自己,其實沒那麼多心思去想念。”

  彭野淡淡一笑:“那倒是。”

  笑完,卻有隱憂。失去相機,她的jīng神在慢慢崩潰。

  彭野俯身給她繫上安全帶,程迦要阻攔,彭野手掌摁住她的額頭,她腦袋動不了,淺色眼瞳看著他。

  他說:“你休息,我來開車,保證很快趕到流風鎮。”

  程迦默一會兒,點頭:“好。”

  彭野發動汽車,開了沒多久,扭頭一看,程迦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她太累了。

  凌晨1點,他們到了流風鎮。

  車輪駛上石板路的那一刻,程迦醒了。她對周圍的環境總有股常人難以理解的靈敏。

  深夜的小鎮街道,一片寂靜。

  下了車,程迦直奔客棧門口敲門。

  很快,堂屋裡的燈亮了。

  “來了……來了……”來開門的是客棧老闆的老母親,以為有人要住店,開門一看,認出是熟客,說,“今晚還要住啊?”

  程迦很平靜,問:“阿嬤,和我們一道來的那一男一女退房了沒有?”

  老人家說:“沒有啊。”

  程迦於是微微笑了。

  “阿嬤,”程迦聲音不大,像怕嚇到老人家,“我借你家一樣東西哦。”

  老人家說:“可以啊,借什麼?”

  程迦沒答,轉身走進灶屋,幾秒後,提著柴刀出來,平靜地往樓上走去。

  ☆、第34章 chapter34

  r34

  程迦站在那對男女的房門前,拍幾下門,說話聲也平靜:“開門。”

  身後,彭野大步上來,拉住她握刀的手;程迦扭頭,眼神冷靜。彭野鬆了手。

  屋裡傳來迷糊的男聲:“誰啊,三更半夜的?”

  程迦吸了吸臉頰,說:“開門。”

  彭野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後,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程迦抿著唇,沒應。

  裡邊的人慢吞吞的,趿拉著拖鞋過來,打著哈欠拉開門:“這大半夜的,我說你們店……”金偉揉揉眼睛,“誒?怎麼是你……”

  程迦撞開門,進了屋子,問:“那女人呢?”

  “怎麼這麼不禮貌……”金偉扭頭見她拎著把砍刀,頓時瞌睡全醒,“我天,你這是要gān什……”

  程迦走到chuáng邊,掀開chuáng上的被子扔地上,chuáng上空空如也。她掀開窗簾,又走去浴室,沒有林麗。

  程迦回頭,很平靜:“人呢?”

  金偉迷糊:“你找誰啊?”

  程迦:“跟著你的那女人。”

  金偉:“你說林麗啊,她走啦。”

  “走哪兒去了?”

  “工作上還有事兒,她先回了。”金偉問,“你找她gān什麼?”

  程迦:“你和她什麼關係?”

  “夫妻啊。”

  程迦頓時就笑出一聲。

  金偉:“你這人……笑什麼?”

  程迦:“她偷了我相機。”

  金偉一愣:“不會吧,是不是你搞錯……”

  程迦打斷:“小時候我媽說,偷人東西,要被砍手指頭的。她是你老婆,你替她來。”

  金偉看她手上的刀,臉白了:“我……我不知道她在哪兒,我和她不是一路的。”

  “不是一路,你們住一屋?”

  “這……”金偉面紅耳赤,憋了半天,一屁股坐在chuáng上,痛苦地揉頭髮,“真不是一路,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哦。”程迦冷淡道,“我知道,只是試試你的反應。”

  她說:“你和她是途中搭伴搞在一起的。”

  剛在門外,彭野和程迦說了幾句話,金偉手上有戒指印,但沒戒指;金偉那晚吃飯時說“早知你們分手,我就追韓玉去了”,林麗沒吃醋。

  彭野說,進了屋,金偉不會像老公一樣維護林麗,她只管找林麗就行。

  但沒想,林麗人不在了。

  程迦說話直白,金偉臉紅成豬肝,無奈地看彭野:“我是搞體面工作的,你們別說出去啊。不然我……我可就完了。”

  程迦捏了捏手裡的刀柄,有點兒沒耐xing了,問:“林麗她人在哪兒?”

  “你都知道我們是搭伴兒的了,我真不……”

  程迦打斷:“給她打電話。”

  金偉又是一愣:“我們沒準備回去了聯繫,我不知道她電話。”

  程迦:“我說。讓你給她打電話。”

  金偉:“我真不知……”

  程迦看他一眼,拿刀的手緩緩抬起,和肩膀齊平,手一松,刀垂直墜落,砍瓜一樣砍進木桌里,筆直立著。

  金偉腿一哆嗦。

  “你打不打?”

  金偉看彭野:“咱們好歹是熟人,你也不管管她?”

  於是,彭野拔腳走到門邊,給門落了鎖。

  金偉腿抖手也抖,拿起電話:“我打……我打……”

  程迦說:“免提。”

  金偉開了免提。程迦去看,號碼是“林攝影師”。

  信號不好,打了幾次都打不出去,到窗邊試了半天才通,但響很久都沒人接,最終自動掛斷。

  金偉說:“她不接不能怪我了吧,可能睡覺靜音了。”

  程迦把他手機奪過來,翻通話記錄。

  “誒你……”金偉上前要攔,後來還是沒敢。

  程迦查了一下,這段時間金偉電話不多,幾個科長主任之類的,聯繫最密切的是“老婆”,然後是“林攝影師”。

  他沒騙她。

  程迦把林麗的號碼記在手機里,想想,又把他手機里和林麗有關的通話記錄電話號碼簡訊微信全刪了。

  金偉怔愣:“你這是gān嘛?”

  “避免你給她通風報信。我記了你老婆的電話,你老實點兒。”

  她把手機扔給他,轉身拿桌上的柴刀,沒想那刀砍得深,她拔了幾下竟拔不出來。

  彭野上前,握住刀柄,說:“鬆開。”

  程迦鬆開手,彭野輕輕一提,那刀出來了。

  走出房間,彭野問:“你怎麼知道金偉有林麗的電話?”

  “金偉說自己是檢察官,林麗會放過這麼好的人脈資源?”

  程迦走出客棧,站到街上,再次撥林麗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彭野說:“先在這兒住一晚,你需要休息。”

  程迦搖頭:“我睡不著。”隔幾秒,“我要把電話打通。”

  彭野說:“你去睡覺,我來打。”

  程迦沒做聲,她的確有些累了。她走到車邊,靠在車身上望天上的星星。彭野也走過去靠車上。

  深夜的小街道安安靜靜。

  程迦摸出一支煙來,點燃,她扭頭,揚揚手裡的打火機,問:“要借火麼?”

  彭野說:“煙扔越野車上了。”

  程迦把煙從嘴裡拿下來,遞給他,問:“要抽麼?”

  彭野笑了笑,搖頭。

  “gān嘛不抽?”

  彭野說:“這女人抽的。”

  程迦淡淡翻了個白眼,手遞過去:“嘗嘗女人煙的味道。”

  彭野接過,吸了一口。

  程迦問:“怎麼樣?”

  彭野說:“淡。”

  煙細細的,菸嘴上有她嘴唇的香味。他想起那天在雪地里,程迦抽他的煙,濃烈得被嗆到。他心裡有些好笑,人卻平靜地把煙還回去。

  程迦接過來,抬頭望星空,過了好一會兒,她朝著天空吐出長長一串煙霧,說:“這次來,拍的幾乎所有照片都在那個相機里。”

  彭野沒有安慰,他清楚嘴上說什麼都沒用。

  他望著星空不說話,某一瞬間,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扭頭看程迦:

  “所以黑狐要追殺你。”

  程迦擰眉,想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你意思是我相機里有黑狐的照片?”

  “你和黑狐只打過一次照面,但很可能你拍進相機里了。”

  程迦回想,那天她在客棧,的確拿著相機去屋頂照相,還照過街道上的行人。

  “他在那條街上,他抬頭看到我了。”

  彭野:“他應該沒戴面罩和墨鏡,被你拍到了正臉。不然不至於追殺你。”

  程迦:“他們的目的是我的相機。這麼說……林麗她……”

  彭野咬了一下嘴唇,她很可能成為第二個替死鬼。

  程迦含著煙,再次打林麗電話。這一次,快要掛斷時,接起來了。

  程迦把煙從嘴裡拿下來,沒立即說話。

  “你是林麗的朋友吧?”接電話的是個男人,鼻音很重,發音不清。

  程迦摁滅了煙,剛要說話,彭野把手機拿過去,平靜道:“對,你哪位?”

  那人道:“哦,路人。她路上蹭壞了我的車,身上沒帶錢。你過來接她一下,順便帶上給我車六千塊錢的賠償費。”

  程迦皺了眉,林麗不可能沒帶錢。

  彭野接過話兒說:“林麗沒事兒吧,我和她說幾句話。”

  “林小姐,接電話吧~”那語氣不知是禮貌,還是輕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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