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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萬蟻噬心,痛不欲生。

  直到日出時分,方才重新蟄伏。

  能夠壓制這種蝕骨疼痛的,唯有一種秘藥。

  “主上。”舒貴妃不太確定地問,“需要把解藥給他嗎?”

  寧扶疏視線瞥過她:“你對待捅你刀子的人,會無代價的原諒嗎?”

  寧常雁傷她良多,欠原主更多。

  ……罪與孽都是要血債血償的。

  聽懂言下之意,舒貴妃垂首請罪,而後利落地撬開寧常雁的嘴巴,連茶水都不給他灌,壓著他的喉嚨硬生生把藥丸送下去。

  寧扶疏單手拿著詔書往外走,舒貴妃在身後喚她:“主上,您的自稱,該換了。”

  不是本宮,而該稱朕。

  寧扶疏應聲:“你日後也不必再叫我主上,做影衛太苦,若你願意,以先帝妃嬪的身份當個太妃,享享清福。只是,我沒這樣的機會了。”

  清風拂面,吹起墨發翻飛。

  寧扶疏仰頭望向天幕無邊,蒼穹無盡。再過兩個時辰,銀白玉輪會漸漸西垂,燦金天晷會徐徐東升。這場宮變開始得悄無聲息,也結束得風平浪靜。

  九州天下的百姓依舊日出而作,男耕女織,日落而息,歸家炊米。而先帝禪位,新皇即位的糾葛,離他們很遙遠,他們只希望安居樂業,祈盼日子過得更好些。

  “疏疏——”顧欽辭走到她身旁,去牽她的手,“小心!”

  突然的驚呼——

  扯回寧扶疏遊走的神思,她來不及反應,顧欽辭也來不及拔劍,猛地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

  嘶啞悶哼散在寂寂夜空里,清晰入耳。

  寧扶疏看見他胸前插著一支箭矢,瞳孔驟縮:“橫渠!”

  顧欽辭咬牙將那根箭拔了,一把奪過身旁金吾衛手裡的大弓,沾滿血的箭頭搭在他指尖。彎弓滿月,朝著暗箭射來的方向把東西還回去。

  殘影如風,轉瞬傳來一聲利器沒入血肉的鈍響。巍峨宮牆之上,有人影轟然倒地。

  顧欽辭也似在頃刻間失去渾身力氣,背脊弓起,屈膝倒了下去。

  寧扶疏連忙抱住他。

  她倏然想起一場夢,在朝歌時,史書記載原主身死那日做的夢。黑夜之中,宮牆之上有一支置她於死地的箭。

  如今被顧欽辭擋下,穿透他的心臟。

  由於箭矢已被顧欽辭拔除,寧扶疏無法判斷傷口究竟有多深,只看見他淡金色軟甲上,嵌了一個血窟窿。她抬手至半空,不由自主地顫慄,不敢觸碰。

  “來人!宣太醫!擺駕昭陽宮!”

  她焦急大喊,甚至破了聲。

  顧欽辭握住她發抖的手,讓自己的手指插`進她的指縫,十指交扣:“疏疏……”

  他喘息微沉,吐出薄唇的氣音輕而虛浮。

  寧扶疏立馬回應:“我在……我在……”

  顧欽辭看見星光在她臉頰鍍滿璀璨,緩緩咧開嘴微笑:“你說過,等我回來,你就說給我聽……”

  他說半句話就要吃力地喘幾口氣,才繼續問:“這話,還作不作數?”

  宮人肩扛兩台步輦在他們身旁落下。

  寧扶疏啟唇預言的話暫且先壓回舌苔,命人將駙馬爺扶上轎輦。

  顧欽辭卻不肯配合,宮人還沒碰到他,就被避開,反而將寧扶疏的五指扣得更緊。目光執著地,牢牢鎖住她,重複追問:“這話,還作不作數?”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寧扶疏看著他心口箭傷急得不行,“咱們先回宮治傷。”

  可顧欽辭依舊沒讓宮人攙他,反而與寧扶疏對視的眼眸划過一抹明顯的失落,嘴角笑意平添幾分苦澀,連同握著她手指的力氣也漸漸抽離。他喃喃:“不作數的麼……”

  寧扶疏了解他的脾性,認定一件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這晌自然瞧出他非要從她這裡求個回答,否則便不願看太醫就診。

  她連連點頭:“作數,當然作數。”

  聞言,顧欽辭將將黯淡的眸光霎時又亮了。

  他深深凝望著她:“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顧欽辭覆著瞳孔的眼皮子愈漸沉重,不受毅力控制地一點點耷拉下去:“我不確定,自己能否渡過這一劫。疏疏,我只想……只想聽你說一句心裡話……”

  “我喜歡你。”寧扶疏心臟都揪緊,嗓音急促卻篤定地說給他聽。

  “……我喜歡你。”

  她語罷,瞥了眼侯在旁邊的小黃門,暗示很明顯,讓他們趕緊的,把駙馬爺扶上轎輦。

  顧欽辭敏銳捕捉到她的眼神,剛鬆懈下來的眉目柔和又不肯依了,陷入另外的偏執:“疏疏,你是不是為了哄我療傷,才故意這樣說。”

  寧扶疏屬實要被他逼急跳腳,都什麼時候了,性命攸關還在乎這些。

  她心焦如焚:“傻不傻?我若不喜歡你,又何必擔心你的傷勢,又有什麼必要哄你治傷。”

  寧扶疏捋下衣袖,流光溢彩的翡翠倒映著如水月華,鎖著她精緻漂亮的腕骨:“你給我的鐲子,我一直戴著,一天都沒有摘下來過。”她深吸氣:“顧欽辭,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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