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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珩趕回衙門時, 魏錕已經一身官服,急不可待地在門口等著。“周大人,聽聞聖旨到了。”

  周珩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後院。

  “這這這,在哪宣旨得好?”魏錕東看看, 西看看,試圖給聖旨找個光明正大之所在。楊行遠已經疾步上前,雙手遞給周珩一支精巧的細竹管。

  周珩接過來, 先檢查一番, 細竹管本為兩段,用殷紅的火漆密封著,火漆上有顆很小的龍紋印記。見密封完好, 周珩輕輕一掰,打開竹管,倒出捲成一卷的淡金色紙條來。

  魏錕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心道原來聖旨還有這樣的。周珩慎重地看了一遍遞給魏錕。知府大人趕忙退後一步撅起屁股高舉雙手接了過來。

  “諭, 澶州督帥蔣天南涉案,即刻奪職抄家, 內衛統領周珩便宜行事,知府魏錕協助, 不得有誤。”

  言簡意賅,“奪職”, 一個三品都督倒台了;“便宜行事”, 周珩不必請示,可自行決斷處置。“魏錕協助”, 陛下還沒忘了他。紙條後背是正正方方一塊御印。

  魏錕心裡砰砰亂跳, 暗自慶幸自己站隊正確, 沒跟蔣都督同流合污,而是自始自終堅定地站在周大人這邊。

  他恭恭敬敬將這張重若千斤的小紙條交回周珩,口中還不忘說一句,“微臣領旨。”周珩將秘旨收回竹管,放在懷中。

  魏錕問:“可需要準備什麼?一應請大人吩咐。”

  周珩想了想,“不如,魏大人先跟我一起去看看蔣天南吧。”

  楊行遠領路,周珩和魏錕一路往裡,走進了衙門後院一間隱秘安靜的屋子裡。

  蔣天南被關押已經十來日了,這期間魏錕和澶州官署的人都沒再見過他。魏錕心裡想過多次,以內衛的刑訊手段,不知昔日威風八面的蔣都督如今折磨成什麼樣了。

  進的屋子,魏錕才發現,蔣天南並不在房中,倒是有兩個內衛見周珩等人進來,過來行禮。魏錕不明就裡,待要問時,周珩略一抬手,制止了他。

  一人側步閃身,往裡間走,走到最裡面,摘下牆上掛著的字畫,一個圓溜溜的窺孔出現在眼前。

  周珩湊到窺孔前看了幾眼,退後一步,把位置讓給魏錕。魏錕忙湊上去,眯起一隻眼,往裡看著。

  蔣天南大馬金刀的坐在窺孔那邊,緊蹙眉頭,一手在膝蓋上來回揉按著,似乎在勉力忍受著什麼痛苦煩躁。

  他穿一身乾淨的皂色棉袍,膝蓋上套著一對厚厚的棉護膝。很顯然,內衛並未對他用刑,儘管如此,魏錕也看得到他的陰鬱和慘澹。他臉色灰敗、眼袋浮腫,眉頭緊緊的擰成一團。

  魏錕退了一步,誇張的做口型,卻沒發出聲音。“他在幹嘛?”

  周珩沒吱聲,背著手,轉身出了這間房,魏錕急忙跟上來,等到了隔壁,他才敢咳嗽一聲。

  “這些日子他怎麼樣?”周珩問。

  負責監視的內衛跟來回話。

  “回稟大人,一開始三天,他很平靜。太陽出來就起床,然後洗漱,打一套拳,吃早飯。上午就在屋子裡背著手繞圈散步,午飯過後,小睡片刻,繼續起來繞圈散步,不吃晚飯,天擦黑就睡下。睡不著也躺著。”

  魏錕皺著眉,“他很平靜,看來是做好了跟咱們鬥智鬥勇的準備。”

  “三天之後,有了些變化。”內衛繼續道。“第四天,我們按著大人的吩咐,沒有給他送早飯,他沒問,午飯也沒送,他有些急了,拍了門喊看守,要見大人。”

  “我們沒理他,晚飯給的很豐盛,他雖然吃了不少,可是翻來覆去,一夜未眠。”

  周珩微微點頭。

  “第五日依舊沒給早飯、午飯,他雖然焦躁,卻忍著沒問。第六日三餐按時送了,如此反覆,第七日他發了火,砸了桌凳,在屋裡痛罵不止,此後他作息就亂了。昨日還發了頓脾氣,說要生要死來個痛快,讓大人過來見他。”

  魏錕似有所悟,原來內衛審訊,除了各種刑罰,還有攻心之策。蔣天南日漸浮躁,更容易讓他卸下心防。

  魏錕心悅誠服地跳起大拇指,“周大人,高!”

  周珩閒閒聽著,“小道罷了。他這種人,久經沙場,心智堅韌,就算鐵證擺在眼前,也未必會吐露實情。”

  周珩又問,“我看他換過衣服?”

  “是。”楊行遠上前回話。“大人,他被拘禁後,蔣家人來了兩次,第一次是蔣夫人親自求見您,我說大人和魏知府都不在澶州。蔣夫人再三要求見蔣天南,我回復,按律,待審之人一律不許見家屬,以免串供。”

  周珩微微點頭。

  楊行遠繼續回稟。“蔣夫人回去後派人送了吃食和換洗衣物。昨日冬雨,天氣轉涼,今早蔣家又送來棉衣和護膝,說他早年剿匪有舊傷,受不得寒。吃食退回去了,所有衣物屬下親自驗查過,並無夾帶。”

  蔣天南直至方才還是三品都督,不能虐待、不能動刑,一日三餐、四季衣服,還得好好供著,不過他的優待也就到此為止了。

  “魏大人,咱們分工吧。”周珩回頭看了眼魏錕。

  “全憑大人吩咐。”

  “兩件事,陛下有旨,蔣天南去職。人我來審,你帶澶州官署的差役,跟楊行遠一同去蔣家查封家產,所有蔣家人監管起來。任何人不許從蔣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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