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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入魔族,一頭是聽從鄒翎,另一頭是想抽空逮住笑千秋,詢問一番如何救鄒翎的辦法。
他的心思在兩個魔面前被看得透透的,但鄒翎攢著招,笑千秋拖著時間,都在吊著他。
而灰狼小寶背著阿六入魔族,什麼也不在乎,更不會想東想西。它不過是一匹大狼,跟著主人,背著對眼的小人類就足夠。
笑千秋每到一個懷瑾停留的舊地,便要悄悄看向它,但灰狼一切如舊,唯有獸性,不見人性。
只要身前是鄒翎,背上是阿六,無論是身處人族的王座,還是身處地獄的漩渦,對它而言都沒有差別。
笑千秋並不死心,臉色隨著左肋傷口的失血而逐漸蒼白,但笑意不滅,仍言笑晏晏地為他們帶路,最終到了懷瑾最長停駐的所在,那正是鄒翎和白羽在狼牙催生的幻境中見到的幽深洞穴。
「他最初回到魔族就和真正的魔一樣,我們是閻魔,天□□殺戮,我們結伴在兩族裡大行其道,本命刀飲血飲到猩紅。我越殺越快樂,他越殺越不高興,後來他走進了這裡。」
笑千秋取出了本命刀,抬手按在自己的傷口上,按出一掌的鮮血抹在刀上,為它增添顏色,再拖著鮮紅的刀走進甬道。
刀劃在牆壁上,碎石四落,說話聲悠悠迴蕩如鬼火。
「然後他自己畫了一個陣,坐在其中,又用鎖鏈捆住自己,那陣如果起名字,就該叫千刀萬剮陣。他在裡頭坐著,變得寡淡了許多,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神情平靜而失落。
「再後來,千刀萬剮的陣法似乎對他不起效了,他逐漸在陣法里發瘋,一邊撞得頭破血流,一邊喃喃說著一些人族裡的往事。
「故事很有意思,故事的地點醜陋又美麗,那就叫人間。」
眾人來到了那陣法遺蹟前,笑千秋拎著凝固的刀回頭看灰狼,前世今生蜂擁而至,當事者漠不關心。他嘴唇翕動著想再說些什麼,聲音發不出來,淚水先滑落到唇邊。
白羽無動於衷,鄒翎歪在他肩上垂眼看地上的陣法遺蹟:「你在平靜的懷瑾身上發現了人間的人是什麼樣子,對吧?人間人的喜愛、憎恨跟魔族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呢。」
「他想一輩子護著、帶著、讓著、慣著、寵著蘇絮。」百年久遠,地上的陣法紋路已經看不清了,似乎是被擦淡劃亂了,鄒翎輕輕用手背拍著白羽的臉,「魔不是,魔愛人的最好方式是把他拉到我所在的地獄裡,把人潑成一模一樣的污色。」
笑千秋轉身走進那遺蹟里,殘存的陣法紋路仍存微弱的剮痛感,他覺得不太夠,又抬手捂住了左肋的傷口,血淋淋地回想起放走蘭衡的那一天。
蘭衡在王座前跪著,疲憊地低著頭:「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他從王座上下來,跪在他面前撫摸他脖頸上淡化不了的傷疤:「我想要你愛我。」
蘭衡抬頭,靜靜看他:「一條狗的愛,有什麼值得稀罕的?」
「你不是狗。」他貼著他的額頭喃喃,「你是蘭衡,我的蘭衡。」
蘭衡輕聲道:「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蘭衡,唯獨在你面前,已經無法回去了。陛下,你把一個人變成一條狗,又對這條狗說,希望他像一個人一樣去愛他。」
「世上沒有這麼荒謬的事。」
人魔有別,人在人間,魔在地獄,走不到一塊的殊途。
放走百天,他撞破結界出去,見到了回家的蘭衡。人間不醜,蘭衡很好。殊途很長,沒有盡頭。
笑千秋鬆開手,看了半晌掌心的鮮紅,回頭朝鄒翎笑:「不離,我只是想再見我哥一面,有這麼難嗎?」
「跟難不難、易不易完全沒有關係。」鄒翎也笑,輕飄飄地碾碎他的妄想,也忽悠著白羽,「陛下,一死就是虛無,魂死軀滅,當然什麼也不會有了。」
說罷,鄒翎驟然仰首朝黑漆漆的天大喊:「懷瑾!大師兄!」
聲音迴蕩在整個洞穴里,在甬道中撞擊,卷進灰狼的耳朵里,它垂下大耳朵擋住回聲,覺得好吵啊。
隨後,鄒翎又啞著嗓子輕喚:「小寶,小寶回個聲。」
灰狼大耳朵支棱起來,氣勢十足地抬頭呼應:「嗷嗚——」
鄒翎低頭埋進白羽懷裡,笑聲便也隨之變低沉:「所以你看,笑千秋,你什麼都沒有。」
作者有話說:
鄒:而我有歸許牌大狗狗~
白:汪
第35章
「抱有希望是天真的蠢事。」
笑千秋人如其名, 尤其愛笑,仿佛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如此千秋萬代地笑下去。
他笑著低頭收了刀:「知道了鄒仙師。那我現在可以碰一下你的靈寵嗎?」
「可以啊, 靈寵麼, 就是養來給人寵的。我可以騎著小寶去你那兒,不過我先要問你一件事。」鄒翎也笑,隨即貼在白羽耳邊一口咬住, 傳聲道:「我要騎著正兒八經的靈寵了, 臭大狗,先鬆開我, 照看好阿六。」
白羽被咬得左耳溫度直線上升:「不離, 你要問他什麼?」
「晚上到床上再告訴你。」
他已經想好了怎麼設個小小懲罰, 想通後尤為雀躍, 吹著口哨招小寶來,令它先把背上的阿六交給白羽,自己騎到它背上去, 摸著它的大腦袋走向陣法遺蹟里的笑千秋。
小寶抖抖耳朵,慢騰騰地挪動爪子, 抬頭撒嬌似地顛兩下鄒翎,又一步三回頭去看白羽扛在肩上的阿六, 嗷嗚聲高低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