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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闖到了丹羿宗的禁地,戰過丹羿宗一百三十個內門高手,挑開六十個陣法,撞開四十道結界,終於破開牢門,看到了被束縛在輪椅上的鄒翎,聽到了他引頸就戮般的傻話。

  白羽指尖淌出血,順著手中早歸劍的劍身滑落:「不離,別同他說那些話……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

  鄒翎怔怔地看著他,白羽手中提一把淌血劍,背後竟還懸浮著五柄一模一樣的早歸劍,劍光斑駁,凝聚在他身後如羽翼。

  「歸許賢弟又大駕光臨了,看來這次陣仗不小。」沈淨變迴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宗主,他起身繞到鄒翎背後,雙手放在鄒翎肩上輕輕摩挲,「逍遙宗在萬仙大會上突現魔族,這可不是小事,歸許料理完了?那蘭衡賢弟呢?故人也照顧好了麼?」

  白羽死死盯著他按在鄒翎肩上的手,暴躁迫使指尖沁出的血珠更多,嗓音壓得沙啞:「……不許你碰他。」

  白羽受不了沈淨看他的不離的目光,那和笑千秋看蘭衡的眼神何其相似,一個是愛而瘋癲,一個是不得而扭曲,全都不是好東西!

  鄒翎不在意身後的沈淨,只歪了頭專注地看著白羽:「我在哪是我自己的事,倒是你,白仙君,蘭衡如何了?你來做什麼?若是以為我身陷囹圄,想來帶我回逍遙宗,那多心了,我是自願來丹羿宗見沈宗主的。」

  白羽滿腔的怒火陡然被堵成灰燼,心弦因數天不眠不休而繃得死緊,好不容易見到心心念念的人,沒想到第一句開口的話就令他潰不成軍地斷了心弦。

  他把怒火對準沈淨,早歸劍甩開血珠如落雨,鋒利寒亮的劍尖直指那斯文俊秀的偽君子:「自願?若不是他扣下小寶,你怎會對他說那些話?!不離,我就在這裡,你不必害怕他的威脅,只要你一句話,我砍了他帶你和小寶離開!」

  沈淨放聲笑開,彎腰在背後與鄒翎耳鬢廝磨,右手從鄒翎的肩上摩挲到側頸,對話如與情人呢喃:「鄒師弟,小六,你前夫似乎還對你窮追不捨,他口口聲聲說我脅迫你,實則對我們之間的淵源一無所知,你說怎麼辦呢?」

  白羽那張向來冷冰冰的臭臉顯現了強烈生動的暴怒:「我再說一遍,不許碰他!」

  沈淨貼著鄒翎輕笑:「歸許賢弟,你大約是只顧著師弟蘭衡,回逍遙宗之後還沒聽說萬仙大會上不離送你的話,是不是?」

  「誰准你叫他的字了?」

  沈淨長笑著揮手振出兩塊見聞石,右邊的投放出鄒翎在萬仙大會上宣告整個修真界的和離誓言,鄒翎每多說一字,白羽握劍的手便多淌下一滴血。

  「你和不離千真萬確地和離了一個多月。」沈淨驅動左邊的見聞石,投放的是先前他就展示給白羽的場景,那畫面是陳簾易容的「鄒翎」單膝跪在他面前,風情萬種地邀請他結契。

  沈淨低頭在鄒翎側頸上輕吻:「這個邀約我收藏了三百年,現在,我決定應你三百年前的請求,我可以與你結契,我要給你種上相思扣,給你戴上相思鎖。」

  沈淨在溫柔地說這些話時,同時不動聲色地施行了遠程折磨灰狼小寶的咒術,鄒翎感覺到了左手的劇痛,知曉他正在拿小寶威脅他,只覺這種種都是多此一舉。

  「不必大費周章。沈師兄,我已決定將命都交給你,我的命難道比一個和我的道侶契輕賤嗎?」鄒翎風輕雲淡地說著,卻似乎觸發了沈淨髮瘋的某一根神經,換來了一個埋在側頸上的咬痕。

  那廂的白羽似乎也要瘋了:「不離!」

  「白羽,不必向前一步,你只需原地不動。」鄒翎側頸的咬痕滲出血絲,人是艷麗不可方物與脆弱不堪一擊的,眼神卻是始終不為所動的平靜。

  白羽忽然明白了什麼。

  不離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

  三個至純爐鼎里,他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局中人。他和瘋癲著墮魔的懷瑾不一樣,和痛苦著逃避的蘭衡不一樣。

  沈淨怎麼可能馴得了他,宿命又怎麼可能讓他低頭。

  他清醒地接受,清醒地復仇,清醒地還債。

  「就如見聞石回放的那樣,你我之間已經再無瓜葛。從一開始你我就涇渭分明,只是我用救命之恩裹挾你。我貪戀過你年輕的軀體,過去我願意哄著你,給你營造一個我深愛你的表象。」鄒翎歪頭,沈淨滾燙的指尖在他的咬痕上流連,「我們遲早會和離,和任何真相任何人事任何宿命都無關,你若不死心,我也可以再與你清清楚楚地說一遍——當年攜君入歧途,相誤已久。」

  「不是相誤!」

  「兩百七十年前,你第二次躍升境界,扛過天雷後來找我,你還記得當時說了什麼話嗎?」

  沈淨的指尖熱氣騰騰地撫上鄒翎的眉眼,低笑著插嘴:「他說了什麼?」

  鄒翎眨過眼,纖長睫毛掃過他的指尖,依然平靜:「你在床榻間攥著我的腳踝問我,鄒翎,逍遙宗內門死得剩下你,千萬人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

  白羽唇邊溢出刺目的鮮血。

  ……三百年太漫長了。

  傷人刻薄的話說過了許多年月,他印象深刻的記憶大多是兩人之間的美好與快意,那些作繭自縛自作自受的回憶,他當然會選擇性失憶。

  「很抱歉我命如頑石,一口氣苟活到現在,把你從對我恨之入骨生生磨成了錯覺的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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