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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嚯納悶:「那你沒人族朋友?」

  鄒翎吃完花又去摘草,編了綠油油的小手環套在小灰狼的脖子上,抿著唇笑道:「阿嚯,你聽過我大師兄懷瑾的名字嗎?」

  霍嚯點頭:「逍遙宗的叛徒。」

  「不錯。正因如此,我在人族沒有朋友。」鄒翎輕撫灰狼小寶毛絨絨的腦袋,眼裡沒有遷怒或厭憎,只餘一派柔和與蒼涼,「我在人族的牽絆,一是白羽,二是逍遙宗的弟子,此外沒有了。」

  霍嚯皺著眉似懂非懂,妖族腦筋直,他不太懂人族的彎彎繞繞,只是近來多看了幾部狗血話本,隱約聽得出他的弦外之意。

  懷瑾一人之錯致使修真界蒙受滅頂之災,師兄債師弟繼,與他同出一門的鄒翎無論做了多少補救都無法贖罪,其他仙門可以勉強原諒逍遙宗,但逝去眾多的痛惜、悲恨總是需要一個宣洩口,需要一個將恨意集中囊括、具象化的仇人。

  「我以前心心念念清除門戶,人族中除了白羽能依靠,實無立錐之地,於是常往妖族探查,風來雨去,結識了不少性情中妖。他們有的與你同是天涯淪落人,所愛因妖王而隔山海,甚或隔陰陽;也有的遺世獨立,不問世道如何滄海桑田,只守一隅的桃花源中。」鄒翎聲音如春泉輕蔓草原,聽來悅耳,「我想先去拜訪那位自在逍遙的知交。」

  霍嚯隨行著,一邊沉思一邊聊天問話,不停思考著鄒翎在修真界中的身份。想得太深太繞,不由自主便問了出來:「不離,你說你沒有人族朋友,那白羽怎麼說?那時你們是道侶,應該是榮辱與共,這些年我見他常早出晚歸,修士朋友滿天下的樣子,和你洞府的冷清天差地別。」

  「他?」

  一個師門被滅、師弟被擄、重傷無所去的可憐倒霉劍修,被禍亂之源逍遙宗撿去,還被摁著成了「上門女婿」,其他仙門只會更加把他視為自己人。就算起初對他作為逍遙宗「贅婿」的身份有所牴觸,但看著他在兩百年內頻頻越級提升境界,只會有拉攏之心。

  與其讓劍魂山的天之驕子在修真界中輾轉受辱,不如讓一人辱,萬人仰。

  鄒翎頓了頓,平和笑道:「他以前藏不住,但凡別人有長眼睛,便能看出來他與我結為道侶,不是出於喜愛,而是迫於寄人籬下的無奈,別人只會更同情他。再者,他那樣強,仙門慕強,有什麼理由拒絕與他結交?」

  霍嚯想明白了,彈了彈他的輪椅:「是你順水推舟的。」

  「是他人定勝天,天道酬勤。」

  風來,他眯著眼望春風捲起的滿原蒲公英,安然地想白羽。悠長的戀慕沾在飛往不知處的蒲公英,思念留在光禿禿的小草杆上,等著春雨春日滋養,再催生不枯的蒲公英。

  「如果你當初撿到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你也會和他結成道侶,請那人來扶持逍遙宗嗎?」

  鄒翎只笑:「沒有如果,所以不會。」

  霍嚯想起自己看的那些狗血話本,他不好意思說,一些話本的兩位主角就是他的好友和冷冰冰劍仙的杜撰。不同的話本里好友有不同的性情杜撰,一是陰鬱偏激、痴情卑微,二是黯然神傷、痴心不改,三是怨毒狡詐、痴情無奈,不管怎麼杜撰都有個痴字做底色。他撿來讀世人對他的看法,常常邊看邊火冒三丈,生氣於好友何其清風霽月卻被杜撰得不堪入目,但也會在看到些許痴狂情節時震驚不已,因為好友確實做過類似的事,因為扣著白羽二字,趨利避害的理智無存。

  話本誤人,但話本好像也不是只有虛假謠傳。

  停停走走了足足九天,鄒翎才趕到了知交的住處。霍嚯四處望望,眼下明明是仲春,這位鄒翎知交所住的卻是萬徑人蹤滅的千山暮雪之地,避世避得好生偏遠。

  「許久沒來了。」鄒翎仰首望了幾眼,左手掌心運轉靈力,召喚出融與靈脈的第二把靈武,一件小巧的緋紅色搖鈴。

  霍嚯第一次看見他用靈武,瞪圓了熊眼:「你的靈武不是把長刀嗎?」

  「後來二次煉化的。」鄒翎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搖鈴像花環一樣環在他手中,他只輕輕一搖,七個緋紅鈴鐺悠揚低吟,人聲如仙樂,鈴聲則如魔音,潮浪一般飛揚出去。

  須臾,一隻大鵬自暮雪展翅而出,又自空中降落,羽翼傾斜掠起滿湖漣漪,無聲勝有聲而來。

  大鵬落地化為一名英俊青年,聲如古鐘:「許久不見,你身體可還好?」

  「好。」鄒翎在輪椅上合手行禮,「滿闕吾兄,依照兩百年前的約定,我來找你喝粥了。」

  滿闕目光如炬,仔仔細細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洞若觀火,但不必多說。他掃視小灰狼和一邊的霍嚯,拿霍嚯不懷好意地開涮:「好說,不過你還多帶了倆,一隻小玩意也就罷了,怎麼還捎個飯桶來?小黑熊,我不殺生,你在這裡可吃不到魚喲。」

  霍嚯:「……」

  鄒翎向兩方各自介紹,擺了個達咩手勢,生怕大鵬鳥惡劣性格不改:「滿闕兄,我不和啖血飲腥的人物做朋友的,你少捉弄他了。」

  滿闕聳聳肩,忽而化出原形,直接將他們扇到金燦燦的大翅膀上,載著飛到千山裡的洞府。

  霍嚯不喜歡這大鵬鳥,但當他到洞府里,聞到紅泥小火爐上熬著的小粥時,口水不爭氣地吸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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