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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鑒一頓,心頭茫然,她要去哪?她能去哪?去宮裡殺了鍾簌,還是到珘界找檀菁問明白。

  憑她現在這副體格,若是鍾簌想,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猶豫一番後,她只能選擇後者了。

  “我要出去一趟。”清鑒輕掐下文茵的臉蛋,“咱們有緣再見。”

  文茵眨巴著眼睛,懵懂道:“再見。”

  清鑒漫步在街上,走了很久,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

  那城中四處飄揚的旌旗怎麼從“秋”變成“周”了。

  周?從哪冒出來的?諸侯國里可沒有姓周的王。

  清鑒糊裡糊塗。她死的時候是冬日,如今城內處處綠意盎然,楊梅樹上碩果纍纍,已是一派夏季之景。

  算來,她應該昏迷了五六個月。

  難不成僅僅半年的光景,祁國就被名不見經傳的周國給覆滅了?看來鍾簌的本事也不過如此,清鑒冷笑一聲,轉身進了茶館。

  茶館的老闆還是原先那位,不過胖了些許,肚子圓滾滾的,一笑起來,眼睛被肉擠成了條縫。想來是生活無憂,滋潤歡暢。

  清鑒要了壺拓漿,無滋無味地喝了口,漫不經心地開始套老闆的話。

  老闆心無城府,但凡他知曉的,都一應俱全地告知了。

  兩個月前,在碧江坡一戰中,祁國橫掃千軍,大獲全勝,梁國節節敗退,只得降服,其他諸侯國見此,紛紛主動讓出兵權,歸附於祁。然而大統當日,祁國世子卻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於宰相長子周昱,說他才是治世之才。次日,世子出走,至今不知所蹤。

  清鑒皺起眉頭,乾巴巴地重複了一遍,“不知所蹤?”

  老闆“嘖嘖”道:“是啊,真不曉得世子是怎麼想的,別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東西,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清鑒沉吟了會兒,“那霍將軍呢?”

  “死了。”

  清鑒大驚,“死了?”

  老闆唉聲嘆氣道:“霍將軍死在了碧江坡,屍骨無存,連個墓都沒有……”

  清鑒頭昏腦漲地出了茶館,那李元英呢?沒有了霍將軍的庇護,他還活著嗎?眼睛可是治好了?如今又在何處安生?

  人間世,她沒有什麼可留念了,除了李元英,那個她相伴十年的好友。

  就在清鑒焦頭爛額之際,人群里忽然衝出了個身影,將她牢牢地抱住。

  清鑒的腦袋一片空白,她的整張臉貼著那人的胸口,隨即聽到頭頂上方傳來壓抑顫抖的聲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清鑒怔了怔,先是一喜,後來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瞬間冷了下去。

  她抬手用力推開了那人。

  清鑒仰起頭,望著面前這張沉靜柔和的臉,第一次感到十分陌生,她張了張嘴,艱澀道:“你認得我?”

  那人猛地僵住,不作回答。

  清鑒心中愴然,哽咽道:“李元英,你怎麼會認得我!”

  第74章 對望

  李元英心慌氣短,他向清鑒靠近了一步,想要說些什麼,但發現一切的辯解都是蒼白的。他伸手摸了摸清鑒的耳朵和眉骨,低聲道:“我不會害你的。”

  清鑒“呵”了一聲,她扯了扯唇角,似乎是在笑,可眼中卻蒙上了層水霧,她直勾勾地瞪著他,“你是誰?”

  李元英的手指微微一抖,他抿緊嘴,喉頭鼓動了一下。

  清鑒打開他的手,胸口起伏,“為什麼騙我!為什麼你們都要騙我!我是心腸歹毒,可是我已經得到報應了,你們還想怎麼樣?”她的下巴抑制不住地顫動,“十年,一想到你騙了我十年,我就頭皮發麻,汗毛倒立。你待在我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麼?”

  李元英恍惚了片刻,他答不上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留在她身邊,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會救她。

  最開始,他只是覺得無聊而已,想試試印靈術的成效,便把自己的魂魄取出來,封在了這具剛咽氣不久的小孩身上。

  會遇到清鑒,是意料之外。

  那日漫天大火,他站在長定宮的迴廊里,神情默然地看著外頭尖叫逃竄的宮人,還有黑煙中飲泣飄蕩的冤魂,一動也不動。他既不害怕火舌舔舐自己,也不想出手挽救一條性命。

  他只是看,看這欲望之下的慘劇。

  後來,對面的宮殿裡跑出了個滿臉倉惶的小姑娘,她個子極小,跑了沒幾步,就被燒斷的房梁木砸倒了,她趴在那兒,動彈不得,嗚嗚咽咽。

  他仍舊是看著。

  不多時,那孩子似乎是徹底斷氣了,不喊也不叫。

  他看倦了,轉身想要離開這鬼地方,不料卻瞟見了困在女孩軀體裡那個似曾相識的靈魂。

  他呼吸一窒,隨即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容。

  背她逃出宮時,眼睛受了傷,他一時又瞧不見了,他恐慌不已,緊緊攬住了身後燒得焦爛的小人兒。

  在黑暗中,他只有她了。

  五個月前,霍鈺告訴他,阿殷死了。初時,他並沒有多在意,十九年前的那場大戰都沒能讓清鑒消亡,這次又算得了什麼,他再給她找副身子不就好了。

  他到宮中尋到鍾簌,鍾簌面如死灰,指著棺木里那具冷硬的屍骸,說清鑒的魂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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