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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唐檗忍不住樂樂呵呵笑起來,寶頤更是大窘,把裴振衣拽出屋子:「哎呀你在我爹跟前,瞎說什麼大實話!」

  「本就如此,主君厲害,我與有榮焉。」

  裴振衣道:「我不懂經商之道,也不太懂得打理錢財,這些庶務上,或許還要向你請教著。」

  這話寶頤愛聽,她果然骨子裡還是更喜歡做霸道女東家,而不是軟糯裴夫人。

  她信心十足,拍胸脯保證:「儘管來,我別的不懂,管帳上還要頗有心得的,放著金山銀山不打理,你也不怕坐吃山空。」

  裴振衣循循善誘道:「即使坐吃山空了,也有我主君照拂著我,對麼。」

  「這個……等你真的窮得要打秋風了再說。」

  寶頤嗅到了此人想賴她一輩子的信號,暗暗決定千萬不能讓他坐吃山空了,要不然她可養不起這位爺。

  看著她神采飛揚,光彩熠熠的模樣,裴振衣心下嘆息:如今這樣多好啊,她能折騰著喜歡的事,整個人鮮活又具有磅礴的生命力,自己也不必再為皇帝賣命,得以佳人在側,偏安一隅,寧靜致遠。

  兩人都得到了內心的悠然坦蕩,安心享受水乳交融帶來的快樂,有時不由得想問自己,當初為什麼非放不下那些過往的情仇,不敢對她太好,也不捨得對她太壞,生生推走了她呢?

  早該放下了。

  所以,他問了寶頤一個盤桓心頭已久的問題。

  「當初為什麼要拋棄我?」

  他語氣十分平靜鬆弛,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他會好奇這個答案,但不會再執著了。

  寶頤答道:「早就告訴過你了呀,因為你什麼事都瞞著我,我不喜歡這樣,而且你總是把我拘在身邊,不讓我見爹娘,久而久之,不就受不了了麼?」

  「不是,」裴振衣緩緩搖了搖頭:「我是問再前頭那次,當時你是真心想扔了我,還是另有隱情。」

  「那次呀,那次其實沒什麼隱情,我原打算把你當個面首……外室之類的繼續養著,養到你不願意跟我為止,但後來,你在會舉上一舉奪魁,還在危難之際救了我,我才恍然察覺你有才華,也有抱負,不該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做個見不得光的人。」

  「所以,你故意對我極為惡劣,是想把我氣走,自立門戶去?」裴振衣順著她的思路說了下去。

  「是啊。」寶頤提起此事,難免黯然:「年少時不知事,明明有別的好法子放你走上正路,偏偏挑了最慘烈的一條。」

  「那再來一次呢,你還會扔下我麼?」他問道。

  「但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後悔當初拋棄你。」寶頤注視著他清亮的雙目,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嘗過了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只會磨耗心智,極為可怕,所以,推己及人,自然不希望你也墮入深淵。」

  「不願看到我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那如今為何接受了我做你的面首?」他溫聲問道:「還是說,你一邊與我同赴巫山,一邊又在計劃著離開?」

  寶頤瞪圓了眼:「少揣著明白裝糊塗,當年你一無所有,在帝都是真的只能依託於侯府立足,後來你發達了,我卻落魄了,處處仰仗你才能掙扎著活下去,細捋了把這些年的糾葛,發現倒不是我們犯了什麼錯處,只是身份雲泥之別,自然難以長久。」

  裴振衣若有所思,半晌微微頷首道:「你說得對,夫妻一場,若是連平視對方都做不到,何談長長久久。」

  頓了一頓,他又自嘲道:「而且,你我都不是心智堅韌之輩,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們會猜忌,會恐懼,更擔憂會失去對方,因而時時繃著心裡的弦,疲累之下,難免痛苦。」

  寶頤深以為然——她早早發現自己的軟弱之處,並認為既然無法迴避痛苦,那還不如乾脆離開痛苦源泉的好,逃避手段粗暴,但卻極其管用。

  「但現在不同了。」她道。

  「唔,雖然窮了點,但起碼我們都是自由之身,在一處比從前舒坦自在多了,也不必互相看臉色,只受用著就好。」

  她刻意地做輕鬆之態道:「在這兒沒什麼指揮使和什麼候府嫡女,都是布衣之身,無官一身輕,我是風流俏寡婦,你是玉面小郎君,翻雲覆雨春風一度,多妙呀。」

  裴振衣認認真真聽完了,好像並不太失落,只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眼眸明澈,靜靜倒映著雲影天光。

  看著他的雙眼,寶頤又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們曾在荒山里度過的一夜。

  那夜星野低垂,篝火燃燒,她看到這雙眼裡的戒備與拘束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在鬆弛——她隱隱明白了,帝都是她繁華富貴的家鄉,但對他來說,或許只是個需要步步小心的險惡戰場。

  她很確信,他並不喜歡這種帝都式的生活。

  所以她自以為是地想放他走,好像自己為他做了個多正確的選擇一樣。

  時過境遷,物轉星移,第一次拋棄,是為了幫他擺脫仰人鼻息,毫無自由的境況,而第二次,就是為了她自己了。

  冥冥中好像有千絲萬縷的因果牽連,只不過,寶頤一向不是較真的性子,她從不謀求長遠,只會盡力過好眼前的日子,所以她沒興趣與裴振衣掰扯出個是非來。

  不如……

  寶頤提議:「算了,翻這些舊帳也沒什麼意思,我看今夜月色甚美,不如我們進帳子裡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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