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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晚妝很開心,晃晃小腦袋,垂下的紅繩也一盪一盪的,銀絲鈴鐺發出清脆的響音。

  秦小貓兒眉眼輕彎,趴在窗子上,問:「阿兄,我何時才能見到漂亮哥哥呀。」

  秦湫微掀眼帘,看著小貓兒,聲音清冷:「月余。」

  *

  從雲州出發,欲往北,天氣越清寒。

  東宮,池子裡已結了一層冰,冰下有水草,愈顯翠綠。

  江鶴聲著黧黑長袍,高坐首位,透過窗牖,望梨樹上結起的白霜,眸光散淡,一言不發。

  少年人的年歲並不大,容顏稱得上絕頂漂亮,那雙清透瑰麗的眸子裡,總是帶著溫溫柔柔的笑。

  ——尤其在他殺人的時候。

  近日,他像是在趕行程一樣,日夜操勞。

  太子殿下雷霆手腕,摧枯拉朽,將貴妃並戚家眾人一舉拉下高台,本來三年才能做成的事,他只花了三個月。

  此後,戚老太師落獄,今上被逼上披秀山,貴妃娘娘被囚於深宮,自縊而亡。

  貴妃死的時候,一塊白布掩住屍體,宮人們將她抬出來時,太子殿下立於朱紅宮牆邊,眉眼輕彎,露出的,便是溫潤清雅的笑。

  莫說朝臣,即便是東宮的臣屬,看見這樣的太子,也忍不住遍體生寒,冷汗涔涔。

  貴妃娘娘將太子殿下養大,太子卻半點兒情分都不顧,即便看著姨母的屍身,也笑得如斯溫柔,像一把沒有感情的冷刃。

  或許,全天下根本沒有人,能讓他真心以待。

  他就是一潭幽深的死水。

  冰冷,淡薄,忤逆不孝,忘恩負義。

  但是沒有人敢責斥他。

  太子殿下居高堂,上明殿,眾人都默認,他是未來的天子。

  少有人敢忤逆君上,除非不想活了。

  然而今日,素來淡漠無情的太子殿下,竟然罕見得有些心神不寧。

  他時不時望向窗外,也不知在看什麼。

  一個臣屬正立於廷中,戰戰兢兢匯報著京師的近況和西邊的戰事,連頭也不敢抬。倏爾,天一走進來,走到太子殿下身邊,俯身,不知道同殿下說了什麼。

  少年人連臣屬的稟告也不聽,起身,徑直往屋外走。

  那人不明所以,也不知該繼續說,還是停下來,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少年人,卻發覺素來冷淡的殿下,步子竟有些慌亂。

  那臣屬心裡訝異,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看錯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即便冷漠無情,儀態也向來讓人難以詬病,君子雅正,端於行,怎麼可能像個青澀的少年人一樣,露出那種慌亂無措的姿態。

  廊下,江鶴聲方踏出門檻,垂眸看著自己黧黑的長衣,猶豫了一會兒,問:「還有多久。」

  「據報,秦小姐和長公子已經到披秀山下了,再過半個時辰,大概就進京了。」天一恭敬答。

  少年人頷首,心裡忽而生出無止境的期待來,他拂袖,道:「備水,孤要沐浴。」

  「讓十四配身衣裳送來,不要黑。」他吩咐,想了想,又道,「還要紅玉笄。」

  「唔——」

  「還有,備馬。」

  清清冷冷的聲音。

  天一笑,連忙應:「是,是。」

  *

  「還有多久呀。」秦晚妝忍不住又問。

  小貓兒活潑愛鬧騰,在馬車上待了那麼久,早就已經蔫兒了,原先是一戳一蹦躂,近幾日戳一戳,小貓兒連嗷都懶得嗷一聲。

  也就今日,車夫說即將進京,小貓兒才像活過來一樣,眸光亮閃閃,一直趴在窗子上,過一刻鐘,就問「還有多久呀」,比日晷還要準時。

  恢弘巍峨的城牆隱於蒼茫白雪之間,車夫道:「快了。」

  昂,快了。

  她馬上就要瞧見漂亮哥哥啦。

  等她回了京師,她就悄悄溜進東宮裡,嚇一嚇漂亮哥哥,然後,漂亮哥哥肯定會很開心,漂亮哥哥開心,就會抱抱她,說不定,還會親一親她。

  秦小貓兒越想越開心。

  忽而,她望見京師城門大開,蒼茫雪地上,一抹紅影踏雪而來。

  暮色昏沉,她看得並不真切。

  待那人近了,她才瞧見白馬上,紅衣颯颯的少年人。

  江鶴聲單手持韁,身姿挺拔,馬蹄揚起純白的碎雪,少年人坐在馬上,清寒的風吹起碎發,穠醴瑰麗的眸子裡,映出乾乾淨淨的、小貓兒的影子。

  銀鞍照白馬。

  雪地上,清光流轉,輕輕緩緩的。秦晚妝忽然感到一陣久違的熟悉。

  江鶴聲紅衣招搖,同記憶里,黎春十年盛夏,那個矝雅清貴、走馬出征的小少年似乎重合在一處。

  天三先前說,殿下變了不少。

  但秦小貓兒細細瞧一瞧,發現漂亮哥哥還是她的漂亮哥哥,溫溫柔柔,一如既往。

  還是那麼漂亮,還是那麼喜歡秦往往。

  馬車停下,小貓兒飛快往車下躥,朝紅衣少年的方向跑去,呼嘯的風聲擦耳而過,她聞到清清冷冷的白茶香。

  京師天寒,已然落了雪。

  秦晚妝仰起小腦袋。

  逆著清光,紅衣少年收緊韁繩,垂首,眉眼輕彎,漂亮的眸子溫涼如翡。

  矝傲的小貓兒眸光濕漉漉,滿是期待:「漂亮哥哥,你、你要親一親我嗎?」

  江鶴聲啞然失笑,翻身下馬,他張開手,乖乖軟軟的小貓兒撲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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