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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渠連聲說,“林副檢察長說的就見外了,我們二分一向依法經營,也很願意跟檢察院配合,只是平時請也請不到兩位,要是不留下來吃個晚飯,我心裡實在很遺憾。”

  另外一個年紀大一些的檢察官鄭微見過幾次,姓粱,是他們城區檢察院下屬反貪局的副局長,二分這一塊的工作平時都是由他直接負責的。粱局長平時過來,都不怎麼拒絕周渠等幾個二分的領導人的宴請,不過這一次見頂頭上司婉拒,他也順著話風對周渠說,“周經理,並非我們不承你們二分的qíng,實在是林副檢工作比較忙,要不下次,下次有機會再一起聚聚。”

  鄭微站在電梯口,退了不是,直接離開也不是。她看到周渠對林副檢察長看似禮貌實則疏離的態度流露出些許憂色,便主動說了一句,“林副檢、粱局,現在也快到下班時間,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誤了吃飯呀,身體還是革命的本錢呢。我們是真心留客,如果你們不肯賞臉,反倒顯得二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了。”

  林副檢看了她一眼,假裝忽略她一閃而過的侷促。他笑著轉頭對周渠說,“周經理這是你的秘書吧。”

  周渠點頭,介紹道,“對,這是我的秘書小鄭,小女生,工作還不錯。”

  林副檢察長笑道:“介紹倒可以免了,我跟這個小姑娘挺有淵源的,不但是老鄉,父母都在同一個單位,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了,一直聽說她在二分工作,不過還是第一次在你們公司遇見。你說是不是呀,鄭微。”

  鄭微只得點頭。

  周渠頓時面色一喜,“我倒是從來不知道有這層關係。這樣一來林副檢就更應該一起吃頓飯,拋開工作的事不提,舊友相見,也該一起敘敘,我們沒有這個面子請到你們,只有托托鄭微的福了。”

  粱局長一聽笑逐顏開,“我說林副檢的老家怎麼這樣人傑地靈,果真是出人才的地方,難怪我早看這小姑娘也是怪機靈的。林副,於qíng於理,周經理這頓飯都師出有名。”

  林靜含笑看了一眼鄭微,見她懇切點頭,於是只得對周渠說,“既然這樣,我再拒絕未免不近qíng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前往酒店的路上,林靜和粱局長自己開車,鄭微坐在周渠的車上。周渠問,“原來你認識林靜,他真是跟你一個大院長大的?”

  鄭微點頭,“嗯,我們以前是鄰居。”

  周渠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對你態度挺友好,你們過去很熟?”

  鄭微吃了一驚,立刻說到,“小時候兩家還算經常來往吧,不過他比我大四五歲,平時也不怎麼跟我們玩在一起,後來又出國念書,很久都沒見了,今天遇到了挺意外的,難得他還記得我。”

  她的話倒也算不上謊言,林靜從小就是個挺有想法的孩子,並不跟她們這些野孩子一樣整天在院子裡瘋瘋癲癲地跑,他跟她這個年齡段的小孩都不怎麼熟――只是,唯獨對當年的小飛龍例外。不過,這個時候鄭微不願意把跟林靜的這段往事示於人前,就連她一向崇敬的周渠也不行,因為她不想將個人的私事與公事夾雜在一起,尤其是林靜以這樣特殊的身份出現在她們公司,她更應當謹慎。要不是看到周渠留客時的無奈,當時她甚至想裝作不認識矇混過去,只是不知道林靜會怎樣看待她的裝聾扮啞,見他方才舉重若輕地幾句話輕描淡寫把他們的關係帶了過去,句句是不假,但又句句話外有話,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周渠開著車,跟鄭微一樣一路沉默。遇到等紅綠燈的路口,他忽然對鄭微說,“今天全靠你才留住他,你也知道,這些公檢法部門的,如果肯賞個臉吃飯,才可能有說話的餘地,要是他老端著,反倒有點麻煩,以前老粱過來都是例行公事,他不難打發,但是今天林靜親自上門,說是順道拜訪,但我也猜不透用意何在。他比老粱年輕,職務尚且在老粱之上,城府也比老粱深,又是檢察院分管經濟犯罪的領導,雖說我二分沒有什麼把柄讓他可抓的,但是這個敏感時期,誰見了檢察院的沒有三分心驚?”

  鄭微想了一會才說,“領導,真像你說的,如果我們完全沒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是不是也不用忌憚他。”

  周渠嘆氣,“那個國企沒有幾分爛攤子。鄭微,你知不知道,我們中建的前任總經理何緒山的專案就是林靜負責的,當然,我們內部也有人推波助瀾,但是林靜在何緒山落馬的案件中絕對起了關鍵作用。他年紀不大,但絕不簡單。”

  他們兩人到達預定的包廂時,張副經理、書記和陳孝正都已經提前等在那裡。沒過多久,林靜和老粱也在服務員的引導下走了進來,周渠立刻起身一一為林靜引見,介紹到陳孝正的時候,周渠說,“林副檢,這個年輕人是我們二人最年輕的中堅力量,目前是我的助理,陳孝正。陳助理,這位就是我們XX區的林副檢察長。”

  “你好,林副檢察長。”陳孝正微笑伸出手去。

  林靜回握,“你好,陳助理。你年紀應該比我還小几歲,果然年輕有為。”

  “在林副檢察長面前說年輕有為,豈不是讓人笑話?”陳孝正笑道。

  “何必客氣,我們年紀相仿,你可以叫我林靜。”

  林靜……林靜!

  不知道林靜是否察覺他剛才握住的那隻手鬆開之前短暫而輕微的一抖。陳孝正抬頭尋找檢察長的那雙眼睛,是呀,他一直疑惑,明明是初次見面的人,為何有揮之不去的熟悉。他怎麼能忘記這雙眼睛,自信而淡定,照片裡的他將“他的小飛龍”擁在懷裡的時候,那眼裡還有淡淡的溫qíng。這雙眼睛,曾是陳孝正午夜夢回時嫉妒和失落的根源,那是他渴望而不能擁有的一種本質,如果他也有著這樣與生俱來的自信,他是否也能向全世界毫不遲疑地宣告:那是他的小飛龍,他的!

  鄭微站在後面,看著這兩個男人稍長停頓的一次握手,汗水濕透手心。

  菜很快端了上來,林靜被周渠邀請至主賓席,鄭微陪在末席,陳孝正謙讓地把靠近主桌的位置留給了張副經理,自己坐在了鄭微的身邊。

  周渠發了話,大家都紛紛舉杯,酒過三巡,二分的幾個領導人都分別敬過了林靜,周渠便笑著說,“今天說到底,我們能有幸請到林副檢,不是我們二分的面子大,而是靠我們鄭微的面子。鄭微,你真該敬敬林副,他鄉遇故知已經不容易,難得你們還自幼相識。”

  鄭微入夢初醒,她今天怎麼就忘了這個規矩,大概她下意識里仍然沒有辦法把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划描紅的那個人視作公司的座上貴賓。她見自己的小酒杯里還是空空如也,連忙斟酒,林靜遠遠地用手制止了她,“你用飲料就行了。”

  鄭微“哦”了一聲,張副經理就說到,“鄭微,林副檢那是客氣,你怎麼能真用飲料代替。”

  跟隨林靜前來的粱局長也笑道:“林副,你是不知道,你這個小老鄉酒量相當的不錯,我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林靜淡淡地說,“我一向不主張女孩子喝酒,意思到了就行。”

  鄭微左右為難,周渠替她解了圍,“林副檢既然這麼說了,你就照辦吧。”

  鄭微走過去跟林靜碰杯,“林副檢,我敬您。”

  他揚眉,笑著對在座的人說,“小姑娘長大了,以前她跟在我屁股後面林靜哥哥,林靜哥哥地叫,現在她叫我林副檢。”大家都笑了,陳孝正也笑著說,“是呀,鄭秘書,大家都知道你跟林副是舊識,太客氣就未免矯qíng了。”

  鄭微低頭喝了口飲料,匆匆回座,真希望這場晚宴越快結束越好,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中國人的酒文化就是奇怪,一到了就桌上,好像沒醉幾個就不能體現主客盡歡,就不夠酣暢淋漓。難怪都說,“你朦朧,我朦朧,大家正好簽合同。”周渠一行人紛紛舉杯輪番向林靜二人敬酒,他們二分今天來的人多,每人幾杯,他們檢察院就喝得夠嗆,沒過多久,粱局長就已滿面通紅地跟張副經理稱兄道弟地說著豪言壯語,哪裡還有來時的半點矜持,通常這就是他們主方最希望達到的效果。林靜喝得不比粱局長少,臉上也有了微紅,但至少神志清明,談笑自若。鄭微不知道他的酒量究竟有幾分,小的時候他們時常一起吃飯,他從來滴酒不沾,太多東西,都是他們在離開對方之後學會的。

  書記方敬罷林靜三杯,林靜剛喝了口茶,陳孝正又執杯站了起來,“輪我敬林副檢了,今後的工作還希望多多指教。”他手中是拿的是用來分酒的酒樽,五十六度的烈酒,那裡邊至少有近一兩的量,林靜微微蹙眉。

  “怎麼,雖然我們不是舊友,但林副檢的qíng面除了賣給鄭秘書,也要分一些給我們吧。”陳孝正半開玩笑地說,陳副經理他們紛紛點頭,附和稱是。

  林靜又喝了口茶,也沒有說什麼,只將面前的酒樽加至跟他等同的量,“指教談不上,大家相互學習。”

  鄭微看了陳孝正一眼,林靜剛喝了三杯,氣都沒喘一口,這個時候苦苦相bī又是何必?

  然而陳孝正面無表qíng,並不看她。

  林靜舉杯的時候,眉間的褶皺明顯加深,鄭微沒有辦法不想他那從小就不怎麼好的胃,著急之下也管不了那麼多,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已起身阻止,“不過慢慢喝,何必急在一時。”

  陳孝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果然是一起長大的qíng義,林副檢的酒量擺在哪裡,你又何苦這樣心疼的護著。”

  鄭微咬唇,她為他的話感到難過,但更多的是氣不打一處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就偏要明目張胆得護給他看,於是露齒一笑,“既然都說是一起長大的qíng義了,那麼陳助理的這杯酒,我代林副檢喝了,也沒什麼吧。”

  她倒滿自己面前的酒杯,不由分說地跟陳孝正的酒杯一碰,仰頭就喝了下去,她喝得太急,嗆得滿臉通紅,轉過身去劇烈咳嗽。陳孝正的悔意和懊喪一點點吞噬著他,面上偏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手卻急著去拿桌上的餐紙。然而林靜立刻起身走了過來,拍著鄭微的背,埋怨道,“我也不是喝不了。”他起身的那一刻開始,陳孝正抓住紙巾的手便停在了桌面上,紙巾在他手心悄無聲息地揉成了一團,沒有人看見。

  鄭微在林靜的輕拍之後咳嗽慢慢緩解,低聲對他說,“不用了,你回去坐。”大多數人對這一幕看得都是頗有意味,只有周渠冷眼旁觀,一聲不吭。

  結束的時候大家相送走到酒店門口,除了鄭微各自都開了車過來。只有陳孝正跟她一樣住公司大院,周渠說,“陳助理,要不你負責送鄭微回去,路上小心點。”

  陳孝正說,“不好意思,周經理,我等下有點事可能要趕過去,不知道林副檢住得遠不遠,要不林副檢麻煩你送鄭秘書一程。”

  鄭微冷眼看他,面帶微笑。

  “當然沒問題,鄭微,那我們走吧,各位再會。”

  大家各自上車離去之後,鄭微搖頭對林靜說,“你喝了不少,我打車就行了。”

  他不由分說,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車走去。

  第十章 月光太亮 終究冰涼

  “人民檢察官也酒後駕駛嗎?”鄭微坐在林靜的駕駛座旁邊,聞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味。

  林靜聳聳肩,“我不喜歡喝酒,不過現在風氣就是這樣,好像沒有碰過一杯,事qíng就沒有辦法開展,要想和各種人打好jiāo道,應酬也可以說是工作的一部分。回國這幾年也慢慢習慣了,喝過了之後總得回家吧,只有提醒自己儘量開慢一點。”

  鄭微戲謔地說,“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是在為革命的正義事業而妥協?”

  林靜說,“正義是相對的。”

  鄭微聽了,又想起周渠白天的一番話,低頭說,“很多事qíng我都沒有辦法明白。”

  “有些事qíng不明白是好的。”林靜淡淡地說。

  “那我就會一直傻下去。”

  林靜笑了笑,“我也是矛盾的,有時看到你像個大人的樣子,開始對很多事qíng應付自如,就會覺得欣慰,但是很多時候還是希望你仍然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飛龍。”

  鄭微也跟著笑,“我的老師太多了,不得不長大。”有句話她沒有訴之於口:林靜,你又何嘗沒有給我上過一課?

  他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沒有再說什麼。

  他依她所言將車停在中建大院門口,鄭微說,“我走進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早一點。”

  他點頭,看了她一眼,突如其來地說了一句,“其實他不適合你。”

  鄭微愣了一下,“他,他是誰?”可惡的安全帶卻卡在那裡,怎麼也解不開。

  林靜不理會她的故作不知,伸出手替她在活扣上輕輕一按,束縛頓時解開,可她心上卻仿佛有一根細而長的繩子在慢慢地纏。

  “起初我還不敢肯定他就是三年前在你們學校見到的那個人,不過看你的舉止神態,就什麼都明白了。你還是喜歡他吧,但他不是你可以託付一生的人。”

  即使她不認為他說有錯,但是這並不是她現在希望聽到的話,尤其這樣的話出自他的口中。鄭微變色,“林靜,你有什麼資格來安排我的生活。”

  她說話還是不喜歡繞彎子,然而林靜很顯然並沒有被激怒,他平靜地說:“我見過的人比你多。陳孝正或許有幾分才氣,可是一個自己都沒有安全感的人,怎麼給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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