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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燈說:“都關了吧,有什麼可聽的?還不如我們聊天。你還沒跟我好好說過你的兒子,他比我大一個月?”

  “嗯。”

  “他和你現在的妻子相處得好嗎?”

  “……還算不錯吧。他和他死去的親媽感qíng很深,但是和繼母也沒什麼衝突。陸一……他是個很懂事很純良的孩子。”

  任何人在說起自己心愛的孩子時臉上都會變得溫和許多。父親的感覺,這是方燈很少感受到的,雖然她有過父親,但是方學農從未給過她溫qíng,當然,在陸寧海的身上,她也從未找到過這種東西。什麼“養女”,他居然以為有人會相信,真是一場笑話。

  “陸一,你兒子的名字很特別。”

  “我給他起了一個簡單的名字,就是希望他能過得簡單點。”

  “我也想過得簡單。”方燈笑眯眯地說,“那你現任的妻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用叫她‘媽媽’嗎?”

  陸寧海也聽出了她話里的戲謔,他專注著前方的路況,認真回答道:“是這樣,我的打算是你可以先不用和我妻子住到一起,給大家一段適應的時間會更好。學校我已經替你聯繫好了,你就住在我市郊的那套小房子,裡面很gān淨,什麼都有,離你的新學校也很近,生活方面你不用cao心……”

  “我從來沒有為這個cao心過。”方燈嘴角上揚。這就對了,難怪她看他的車駛上了環城高速,他明明說過他們一家都住在市區。大家都把遮羞布挑開了,該做的他也已經為她做到,他才不會傻到讓她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把她往郊區的小房子裡一藏,任何事qíng做起來都方便得多。

  “我想你的妻子是需要適應,你大概沒告訴她,她剛添的女兒年紀已經有我那麼大了吧。”

  “這不是你需要cao心的問題。”這個話題顯然讓陸寧海抗拒且不安,他的聲音也顯出了煩躁。

  方燈笑笑,沒有再說話,反倒是陸寧海為自己剛才的qíng緒失控感到歉疚。他說不清為什麼,每當他靠近方燈時,都有一種莫名的躁動,這個小女孩身上仿佛有股特彆氣息,不是風塵味,而是骨子裡透出來的魅惑,她明明是滿不在乎的,也不需要刻意賣弄風qíng,但是一顰一笑蝕人心骨。他不知道這種特質對別的男人而言意味著什麼,在他這裡就成了致命的毒藥,明知道這是不對的,他為她做的,即將要做的,都無異於懸崖上跳舞,但是他無法抗拒。

  那天在辦公室,他的防線已然崩潰,但畢竟迫於場合所限不敢妄動,現在她就在身邊,那種罪惡又美好的感覺又填充滿他的腦海,想到就在不久之後,甚至在今後的日子裡,這個女孩將屬於他,陸寧海的車速就不由自主地變得更快。

  “你別怕,我不是生你的氣。你要知道,這整件事對於我來說並不容易,我都想不到我會這麼做,就等於拿我的職業生涯在賭,和瘋了沒有區別。我心裡很有壓力,你能理解嗎?”陸寧海放柔了聲音對方燈說。

  方燈倒是很善解人意,聲音聽起來也極其誠懇,“我很感激,真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能再看一下傅鏡殊的鑑定結果嗎?”

  “現在?不如等到回……”

  “我想現在看。”方燈的聲音輕柔,態度卻堅決。

  陸寧海猶豫片刻,只得示意她自己去拿他的公文包,“我答應過的事絕對不會騙你。”

  “我知道。”

  他已經提前打電話對馬來西亞那邊告知了鑑定結果,事實上等於已經成全了傅鏡殊。鄭太太那邊本來也不是真的懷疑,只不過走個過場讓大家都無話可說,至於書面鑑定結果陸寧海會很快郵遞過去。

  “鑑定結果在我公文包的第一層。”陸寧海說。

  方燈很快在他所說的地方找到想要的東西。她看不懂上面一長串的數字和字母組合,卻看得懂最後的鑑定結論。明知道它是假的,可是當她把它拿在手裡,一遍遍看著白紙黑字的結論,那種不確定的感覺才被沖淡些。

  “這份結果是你想辦法找鑑定人員出具的,他們不會事後忽然……”

  “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把事qíng處理好,我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怎麼,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那……他們有沒有給過你那份真正的鑑定結果?”方燈眼尖,她已經看到陸寧海的公文包內側還有個和她手上這份結果相似的文件袋,這讓她多了一個心眼。

  陸寧海說:“我已經把它毀掉了。”他轉頭,發現方燈的手已經將另一個文件袋拿出了一半,臉上頓時變色,語氣也加重了。

  “把我的包放好,你不應該亂翻的。”

  “別生氣嘛,我只是想看看這是什麼。”方燈嗔道,手卻沒有停下來。

  眼看她就要將文件袋打開,陸寧海更為著急,顧不上正在開車,騰出一隻手想將文件袋塞回包里,方燈卻比他更快地將文件袋抽走,扭轉身子迅速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別胡鬧,我讓你放回去,你聽見沒有!”

  “緊張什麼,又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再說一遍……”

  “啊,小心!”

  陸寧海聽到方燈一聲驚呼,才想起去看前方。

  車子已經遠離市區,環城高速上車並不多,然而天色全黑之前的這一段huáng昏正是司機視線最為不佳的時刻,他只看到車前不遠處有一隻像是流làng狗的動物慢悠悠經過,眼看就要撞上,心裡一驚,慌忙地想要閃避過去,無奈車速過快,方向盤猛然打偏,車子失控並急速撞上了一側的隔離墩,他想補救已然來不及,車上的兩人只感到劇烈的一震,然後周遭都陷入了黑色的沉寂。

  “滴答,滴答……”

  不知過了多久,方燈醒了過來。天旋地轉之中,她發現自己倒懸在車廂里,眼睛是睜開了,但所能看到的有限東西都是血紅的,模糊不清。她試著動了動手,其中一隻居然還能動彈,於是伸手在臉上一抹,手心全是熱燙粘稠黏稠的液體,她耳邊聽到的正是自己頭上倒流下的血打在車內的聲音。

  身上猶如零件被拆散了似的,每一寸都疼痛難忍,但方燈還是吃力地摸索到了安全帶的環扣,身前的束縛被鬆開,她用盡全身氣力打開車門爬了出來。

  方燈扶著路旁的隔離墩試圖站起來,手蹭在水泥上,留下了鮮紅的指印。過了十幾秒,她才有餘力去看剛才逃脫的地方,陸寧海的車已經整個底朝天,大概就是在不久前的碰撞後,車子發生了側翻,她的一側主要是撞擊帶來的傷,而駕駛座那一面卻變形得更為嚴重。

  方燈的胳膊有一隻軟綿綿地無力耷拉在身側,頭和胸口也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但腳並無大恙。她想起陸寧海應該還在車裡,蹣跚上前幾步,發現他被卡在駕駛座和方向盤之間,頭耷拉著,身體被變形的車體擠壓得蜷縮成一團。

  他傷得遠比她更重。方燈慌亂地看向四周,並沒有別的車輛駛過,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求助也無門。她試著徒手將陸寧海那一側的車門打開,或是將他從車窗中拖出來,然而這根本不可能,駕駛座這邊的車體已嚴重扭曲,陸寧海像是完全喪失了意識,她害怕自己的拉拽會使得他殘破的軀體傷得更加嚴重。

  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方燈又感覺到了qiáng烈的眩暈。她頭上的豁口不小,血流得止不住一般,恐怕再這樣下去她自己也要支撐不住了。就在這時,散落在陸寧海身畔的文件袋和紙張喚起了方燈殘存的心智,她記起了那是什麼。

  方燈回到自己爬出來的那個缺口,探身進去,先將陸寧海偽造的那份鑑定結果拿在手中,然後又去翻那個直接導致了這場災禍的文件袋,她知道那裡面一定有很重要,而且是他不想讓她看到的東西。

  因為車子側翻的角度,出事前曾被她拿在手裡的文件袋掉落在方向盤附近,被陸寧海的胸口壓住了一半,方燈使力將文件袋抽出時,依然陷入昏迷的陸寧海竟然動了動。臉也略微抬起半寸,方燈從他幾乎不可辨認的臉上只看到一張嘴,噗噗地冒著血泡,這慘狀嚇得她也幾近昏厥。

  她飛快地撤離,靠在路基上,將文件袋夾在下巴和胸口之間,再用完好的那隻手抽出文件袋裡的東西。果然,那是另一份鑑定報告,被鑑定人同是傅鏡殊,鑑定結果卻截然不同。這就是陸寧海口口聲聲稱自己已經毀掉的那份真實的報告,她猜得沒錯,這老狐狸果真還留了一手。

  陸寧海的臉又轉動了一下,像是在看著方燈,嘴徒勞地張合著,像是瀕死的魚。方燈看出來了,他仿佛想對她說什麼,嘴巴里除了血水,卻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眼,只依稀聽到“……救……救……”

  只可惜她根本救不了他,也顧不上那麼多,這份多出來的鑑定報告讓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方燈再度抹了一把遮擋視線的血跡,她qiáng打起來的jīng神也在一點點地消耗,這樣下去她會死嗎,她不知道。這時的方燈只清楚一件事,沒有人是善茬,哪怕是看上去被yù望沖昏了頭腦的陸寧海,他也沒有忘記給自己留下後路,更留下了挾制方燈和傅鏡殊的證據,如果她不把手頭上這個心腹大患處理gān淨,即使她死了,此前她和傅七所吃過的苦,所作的努力也變得毫無意義。

  她再度搜尋陸寧海的公文包,既然他有了防備的心眼,那麼保留的必然不止另一份鑑定報告。陸寧海依然卡在車子裡,方燈不敢也不想去看他,卻感覺他的眼睛在死死盯著她。每做一個動作她都要停下來喘息幾秒,就在她以為自己沒辦法再繼續的時候,她的手在公文包最內側摸到了兩個玻璃小試管。就是這個了,他藏得還真好!

  方燈當著陸寧海的面砸碎了血樣,用力拋進高速路旁的叢林裡,再手口並用地將那份真實的鑑定結果撕碎,找不到可以丟棄的地方,索xing塞進嘴裡,合著血一塊咽了下去。

  她做完這一切才覺得透支了自己,jīng疲力盡到跌坐在馬路上再也無力爬起,只能伏在隔離墩上,費力地呼吸,最後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第十八章 睜眼閉眼間

  方燈在醫院住了十幾天,她前額被fèng了八針,伴有輕微的腦震dàng,有兩根肋骨斷裂,險些傷及內臟,左手也骨折了……儘管她這一回傷得不輕,但總算是大難不死,撿回了一條小命。陸寧海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在ICU里待了半個月,最後醫生還是回天無術,宣告不治。

  傅鏡殊離開國內的那天,方燈去參加了陸寧海的葬禮。她其實不恨陸寧海,甚至因為他的死而在心中添了幾分yīn霾,他畢竟是想過要給她一個“家”的人,不管是出於何種不可見人的目的,但他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她,反而枉送了xi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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