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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媽媽老淚縱橫,內心酸楚而平靜,“對不起,媽,讓您這樣我也很難過,不過我說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裡話,我再求您一次,把機票還給我!”他緩緩地向徐淑雲伸出了手。

  徐淑雲再次搖頭,手緊緊抓住身後的丈夫,像是汲取她最後的依靠,“不行,你是我們的兒子,我不能讓你為了那個女人一錯再錯,她根本不愛你,你去了只會受傷……”然後,她鬆開丈夫的手,當著紀廷的面撕碎了那張機票。

  她以為他會著急,可是他沒有,他冷眼看著她撕碎然後將它搓揉成一團,剛才的激動dàng然無存,他平靜地說,“其實我們都知道,我想走,並不是你藏住機票就可以留得住的,媽,我求你把機票給我,是想給我們都留下點餘地,我希望在愛她的同時也愛你們,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何苦把我bī到無路可退?”

  “紀廷!你說的是什麼話?這是你對父母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一直沉默的紀培文終於怒不可遏地開口,“顧止安算什麼?她給過你什麼,讓你連生你養你的父母都不管了?”

  “我沒有想過不管你們,你們bī得我非得選擇,所以我只有選擇。”

  紀培文怒極反笑,“這就是我的好兒子?為了她你什麼都不要了?止安再好,也不過是個女人,一輩子這麼長,你要什么女人沒有,況且她並不適合你,你的理智去哪裡了?”

  紀廷也失笑,“理智?爸,我不是您。您有引以為傲的理智,可以忘掉你愛過的人平靜無憂地過一輩子,就連她一個人客死異鄉您也沒有去看過她一眼,還好,也許最後那一刻,您對她來說也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問一句,您這輩子真正做過您想做的事,愛過您想愛的人嗎,您快樂過嗎?如果理智讓我一輩子像您一樣,我要理智gān什麼?”

  紀培文臉色頓時刷白,全身劇烈地顫抖,不知是出於憤怒抑或其他的qíng感,他的手顫著指向大門的方向,許久才說出一句話,“要不就忘了她,好好過日子,你非得要她,就滾!我就當沒有了兒子,眼不見為淨!”

  “你胡說什麼?”徐淑雲一把揪住丈夫的手,“你不要兒子,我還要,我就這麼一個獨苗。”

  紀培文不管妻子的眼淚,依舊看著紀廷,“我的話從不說兩遍。”

  紀廷點頭,轉身拿起手邊博古架上的鈞窯細口瓶,靜靜地放在眼前端詳了兩眼,然後毫不留qíng地向地板上摜去。

  瓷瓶乍裂,這樣萬籟俱寂的凌晨時分,那鏗鏘碎裂的聲音足以驚得人夢魂一顫。他在一聲巨響後可怕的沉寂里轉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

  “對不起,爸,媽。”

  紀廷在外的房子兩年前已經租了出去,從父母家出來,倉促之間也不便立刻終止與租戶的協議,所以幾天以來,他都住在醫院附近的酒店裡。想必是被他傷透了心,直到他登上前往G市的飛機之前,父母都沒有給他打過電話,那個凌晨的靜夜所有的一切,就像他曾經最珍愛的鈞窯蔥翠青鏤孔細口瓶,在他腳下破碎,他踩著那一地碎片走出去,疼,卻沒想過回頭。

  他到G市的第二天正是止安畫展最後一天,綠地中央藝術館裡,他看到了許多的畫和許多的人,但唯獨沒有看見她。也許她曾經來過,在簇擁的人群和鎂光燈中短暫地停留,他的視線捕捉不到她的影蹤,於是他長時間地停留在她的畫作前,每一幅,都長久地凝望,他想像著它們曾經是怎麼在她的手中誕生,或者她的手指也這樣撫摸過它們,或者她的視線也這樣在它們身上停留,就這樣,每一幅畫在他眼前都有了生命。

  她的畫像她的人一樣,驚艷的後面藏著泠洌和不安。他試著透過它們來dòng察她當時每一分細微的qíng緒,從一個孤身闖dàng異鄉的年輕女孩到一舉成名的新銳女油畫家,每一步,她是怎樣走過的,是快樂的,還是依舊孤寂,有沒有找到真正能安心停靠的島嶼……訓練有素的展廳管理人員走到他身邊,歉意地提醒著他閉館的時間已到,他轉過身,才驚覺寬闊而空曠的展廳里,只剩了他一個人。他抱歉地朝管理人員笑笑,往門外走,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鑑人,他聽到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在身後迴響。

  晚上是莫郁華單獨給他接風。離開G大附屬醫院這幾年,那些舊同事裡還有聯繫的也只剩下了她,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不過是彼此到對方的城市公差之餘一同吃頓飯,平時偶爾會通通電話,大多數時候都是互相就專業上的一些問題進行諮詢或jiāo換意見,有時也問問對方的近況,所以他也知道,莫郁華直到現在依舊是單身一個人。所以坐下來一陣之後,他看著她也不禁嘆息,“我記得你跟我同年,你畢竟是個女孩,是該為自己打算的時候了,別蹉跎了自己。”

  莫郁華只是笑,“同樣的道理在你身上同樣適用。”

  紀廷自嘲,“是呀,我差點忘了我自己都好不到哪裡去,哪有資格說你。”

  莫郁華搖頭,“不是的,你跟我不一樣,至少你有回憶……別說這個,看你的樣子,今天應該是失望而歸。”見紀廷不語,她低頭,從包里翻出了一份東西,沉默地推到他面前。

  他拿了起來,打開,原來是一張印製得相當別致jīng巧的拍賣會邀請函,上面寫著“榮寶齋當代油畫jīng品拍賣會”,時間是三天之後,邀請函的顯著位置上是長長一列畫家姓名,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大師級人物,也有這幾年小荷新立的年輕畫家,顧止安三個字正好名列其中。附在邀請函之後的除了競價號牌之外還有《拍賣須知》、《拍品目錄》等詳細的拍賣資料,厚厚地裝訂成一冊。

  紀廷有些訝然地看著莫郁華,她說,“就算今天的畫展她沒有到場,三天後的這個拍賣會現場你一定可以見到她,據說這已經是本年度最大的油畫拍賣會,她很不錯,你的運氣也是。”

  “這個……能告訴我從哪裡來的嗎?”他的疑惑不是沒有道理,藝術品從來就只是有錢人的玩具,尤其像這樣規格的油畫拍賣會,所有的競標人都必須事前經過嚴格的競買登記和資格預審,能收到這樣附有競價號牌的邀請函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貴,絕非是他們這樣等閒人家可以拿到手的東西。

  莫郁華笑笑,“放心吧,這個是我託了一個好朋友的丈夫拿到的,希望可以幫到你。”

  莫郁華不是個矯qíng的人,而且這個東西也許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所以紀廷也沒有來那套虛偽的客套,他收下,除了謝謝,也的確沒有別的語言。

  “別謝我,我最不喜歡欠人,這樣真好,我們終於扯平了。”

  第二十章 不如我們打個賭

  拍賣會地點定於G市著名的麗景酒店二樓大宴會廳,紀廷到的時候距離早上八點正式開始的時候還有一會,但拍賣場上已坐定了不少人,不斷走進來的來客中不少是在電視上熟悉的面孔,開始的時候紀廷認為這樣名流雲集的拍賣會現場會是一個極盡招搖之能事的名利場,沒有想到的是大部分前來的受邀者都相當低調,即使坐定了之後也只是跟身邊的熟人低聲jiāo換對自己中意的標的物的意見,顯然,經過了三天時間的預展,這次拍賣會成功地吸引了這些大主顧的眼球,不少人是有備而來。

  拍賣行對持函的客人都相當禮遇,在他們的引導下,紀廷選擇了相對靠中的位置坐了下來,等待的時間並沒有太過漫長,隨著鐘聲輕鳴,拍賣正式開始,嗡聲不斷的現場很快安靜了下來,拍賣行司儀首先對本次拍賣的主要畫作進行了簡要的介紹,同時也向在場的眾人介紹了出席本次拍賣的一些知名畫家,紀廷看見那一個個神qíng矜持清高的畫家站起身來微微欠身致意,不禁一再地失望,裡面並沒有止安。

  通常拍賣會的前半段時期都不會有太出彩的作品,不過是走走過場,也吸引不了多少注意力,紀廷對其餘畫家的作品也沒有多大興趣,一個早上就在焦急失望中過去。午間只休息四十分鐘,拍賣行給來客準備了簡單但jīng致的午餐茶點,紀廷看到身邊不少人就這樣就著礦泉水匆匆地吃了點東西,這些平時在各個領域上的風雲人物,在這個時候,難得地耐心,就像一個個等待心愛玩具的孩子。

  止安這幾年名聲漸盛,但說到底仍是成名不久,又尚年輕,所以紀廷也深知她絕不可能在最後壓軸,所以下午的拍賣開始不久,紀廷便聽到台上的拍賣師對著台下的眾人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將要派出的是近年來國內油畫界異軍突起的年輕女油畫家顧止安小姐的三幅作品,顧小姐的畫作不久前曾在香港佳士德jīng品大拍中高價定槌,其作品的風格和藝術價值也被國內主流藝術專業媒體廣為報導,今天這三幅油畫是她本人也較為喜愛並挑選出來的作品,都稱得上是上乘佳作,在競拍開始之間,請容許我cha入一點小小的花絮,我想大家也會諒解,因為今天我們很榮幸請到了顧止安小姐本人來到拍賣現場,有請顧小姐……”

  紀廷聽到身邊嗡嗡的jiāo談聲再次響起,然而這與他有什麼相gān?他不過是想看看她。

  她從台後走出來的時候,紀廷腦子裡迴旋的聲音一再蓋過了身邊忽然漸高的jiāo談聲,他低頭,看見自己因為捏緊桌椅扶手而發白的指節。

  她還是那個樣子,滿不在乎地站在眾人矚目的台上,勾起嘴角笑著,就像站在自家屋後的糙地上。如果一定要說改變的話,幾年的時光將顧止安眼裡的青澀和叛逆帶走了,狷狂依舊,但更多的是顧盼自若。她站在那裡,就是一幅畫,也無怪乎主辦方會想出這樣的法子,這麼一來果然大多數人的眼球都被吸引了過去。

  整個拍賣會的時間安排得相當緊湊,拍賣師也並不過多廢話,簡單介紹之後直接一臉笑意地看著止安,“顧小姐,我們很想知道的是,作為國內優秀的青年油畫家,你認為你的作品廣受業內外人士青睞的關鍵魅力在於哪裡?”

  止安微眯著眼睛看著拍賣師粲然一笑,“很簡單,在國內畫畫的女人里,比我漂亮的畫得沒有我好,畫得比我好的沒我漂亮,僅此而已。”

  台下笑聲一片,年輕的拍賣師也忍俊不禁,“顧小姐果然如傳聞中的頗有個xing,那麼對於今天拿出來拍賣的三幅作品,你本人作何評價?”

  這個問題她想了想,“這三幅作品中我有認為技巧比較成熟的,也有我個人喜歡的。”

  “那麼,可以透露一下哪一幅是你比較喜歡的嗎?”

  止安神態輕鬆地聳肩,“我想這個問題現在並不重要。”

  “那好,現在我們首先看到的是顧止安小姐的一幅立體派風格的油畫《chūn日》,起拍價8萬元人民幣,每次叫價5000元人民幣,現在競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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