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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世家子弟不覺驚嘆,沈家女兒不但十分聰慧,猜對了兩位皇子都沒猜對的燈謎,還有著如此花容月貌,實在是世間難得。
同時又不覺嘆息,女子跟隨六皇子而來,眼神亦一直落於六皇子身上,可見心意已明,他們便再沒了前去說親的資格。
也只能在此刻多看兩眼。
沈亦槿瞧了金釵半晌,抬眸看向李彥逐,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她緩步走過去,神情羞赧,弱態生嬌,朱唇輕啟,「殿下能為小女戴上這枚金雀釵嗎?」
如平地一聲雷,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雖已看出沈家女兒對六皇子有情,卻沒想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大膽而為。
大興國民風開放,普通百姓倒沒什麼稀奇,可他們是皇子和重臣之女,眾目睽睽之下,支持太子的沈家女兒,竟然讓在他國做過質子,不被皇帝所喜,又被太子忌憚的六皇子為她佩戴髮釵,當真是勇氣可嘉。
不過,由此可見,沈家女兒定然是愛慕六皇子愛慕得緊。
各世家公子小姐也都等著看,六皇子會做如何反應,若是應了,說不定會打破朝堂之上,太子同五皇子爭儲的態勢。
畢竟護國將軍沈家手握重兵,在朝中根基深厚,得了沈家的支持,就算是不被皇帝所喜,也是有可能爭一爭東宮之位的。更何況,六皇子也曾被皇帝所倚重,有沈家幫襯,時日一久,難免皇帝不會回心轉意。
李彥逐深知自己此刻的行為將會引發怎樣的混亂,世家子弟所想,他心中明了,但沈譽和太子之間的情誼,不是兒女私情就能夠瓦解的。
看著面前女子一雙清透純淨的期盼眼睛,他心頭微顫。
她不過是個被父兄寵壞的女子,對於朝堂之事又了解多少呢,她又是否知道自己這番表達心意的行為牽動的是怎樣的利益?
若自己將這金雀釵戴在她頭上,就是將自己親手送入了爭儲的漩渦里,只會讓沈譽急於對太子表明忠心,繼而先除去自己。
如今的自己還沒有能力對抗太子。
唯有愈加堅決的表明態度,絕不能走上死路!
只見李彥逐臉色一沉,冷冷看著沈亦槿,不發一言,手緩緩抬起,接過了金釵!
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將金雀釵戴著沈亦槿髮髻上,畢竟能得到如此聰慧美麗女子的芳心實在難得,更何況她還是護國將軍沈譽的女兒。
六皇子回朝後,一直處在朝堂邊緣的位置上,若能借沈譽女兒獲得沈譽支持,說不定能夠重回五年前的風光。
如此想的人,只能說他們都太不了解沈譽,更加不了解李彥逐。
一時風光引發的災禍,怎敵示弱之後的韜光養晦?
卻見,他手指輕輕一彈,金雀釵隨即跌落在地,「鐺——」地一聲,清脆又刺耳。
「呀——」人群中有世家女子不由發出輕呼。
竊竊私語之聲此起彼伏,多是女子之間的交談,打破了方才的安靜。
「這也太傷人了!」
「不戴就不戴,何苦扔了金釵。」
「是呀,言語拒絕即可,大可不必如此絕情。」
「你們快看,沈姑娘都要哭了。」
「若是我被當眾拒絕,必當羞愧死了。」
……
男子大多只是靜靜看著,有的神情欣喜,有的面帶憐惜,有的則直接轉身離去。
這場好戲看完了,也該回家向長輩稟告了。
隨著金釵落地的聲響,沈亦槿腦子「轟——」地炸開,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
她沒奢望過李彥逐會應允,自己也不過是依計而行,在各位世家公子小姐面前表明自己對李彥逐的態度而已。
可他拿過了金釵,給了她希望,卻又立刻將希望打碎。
以這樣決絕的方式拒絕自己,實在殘忍了些。
即使她不過是裝作|愛慕的樣子,但被如此對待,還是忍不住難過,心中隱隱作痛,鼻頭一酸,眼眶立刻就紅了,淚水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
她蹲下身去撿金雀釵,手還沒碰到,淚已經先滴在了上面。
染了淚水的金色髮釵,倒映出花燈的色彩斑斕,變得更加矚目。
沈亦槿剛撿起金雀釵,卻見雀冠上鑲嵌的紅色珊瑚石掉了下來,落地後摔成了兩半。
她後知後覺看過去,心猛然一緊,突然覺得它好像一顆即使被摔成兩半,卻依然炙熱的心。
它好可憐,她復又彎腰,想要撿起來。
胳膊卻被一個人扶住。
「已經摔碎了,不要撿了。」
沈亦槿抬頭,看見姜慧倩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這支金釵壞了,再買便是。」
「多謝姜姑娘。」她還是將那碎了的紅珊瑚撿了起來,拿出帕子包好,放進袖筒。
又去擦拭沾了灰土和淚水的金雀釵。
李彥逐不自覺緊握拳頭,可面上始終冷談地看著這一切,好像發生的事與他無關。
直到沈亦槿擦拭好了金雀釵,他才換上笑臉對李彥澤作揖道:「五哥,我還有其他事,先行告辭。」
說完,也不等李彥澤回應,徑直離去。
沈亦槿看著他穿過人群的背影,一種無力感升騰而起,任由淚落在金雀釵上。
她明白,這淚水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心意被如此殘忍的拒絕,而是對於今後路的不知所措。她不斷示好,甘願在大庭廣眾之下丟掉臉面,可李彥逐卻連一個溫和的拒絕都不肯給,非要用這種包含羞辱的方式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