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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年。”韓述在背後叫住她。他qiáng蠻地扯過她的手,把卡合在她掌心的時候力道卻很輕,“有事的時候,先想到我行嗎。就當作這是你假裝原諒我的一種方式。”

  第十三章 毒蘋果

  第二天一大早,桔年從醫院提供的劣質摺疊chuáng上爬起來,洗漱完畢,打了個電話到店裡請了一天假,回來便發現非明醒了。

  其實非明並沒有睜開眼睛,桔年是從她比睡著時閉得更緊的眼睛和顫抖的眼睫毛看出的端倪。很久以前,桔年曾經也是個愛裝睡的孩子,爸媽在身邊談論即將出世的弟弟的時候,姑姑和姑丈大聲叫罵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用力地閉著眼睛,越希望就越難沉入夢鄉。後來她身邊多了一個巫雨,兩人常常躺在石榴樹旁的糙地上,太陽透過緊閉的眼帘,在黑暗中渲染出一種橙紅色。巫雨的呼吸在一旁均勻而悠長,她試著將自己鼻息調至跟他相同的節奏,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淡淡的青糙味,還有太陽照在松枝上的氣息。偶爾有落葉打在她的臉上,痒痒地,可她不想驚動身邊的人,皺著鼻子忍耐,卻聽到巫雨哈哈的笑聲……韓述說,非明一點也不像她,那是自然的,可是桔年卻似乎有那麼一秒,在非明身上看到了自己,那畢竟是她帶大的孩子。

  她坐到chuáng畔,輕輕喚了聲,“非明,醒了?”

  非明紋絲不動,可是過了幾秒,緊閉的眼角有豆大的淚水流淌下來。

  “肚子餓了嗎?姑姑去給你買早餐,你想吃什麼?”

  “別哭,是不是哪裡還不舒服?”

  “非明,你聽見姑姑說話嗎?”

  任憑桔年在一旁好說歹說,非明仿佛除了流淚,再不會做別的事qíng。

  “你等等,姑姑你給你叫醫生。”桔年無奈,也害怕孩子有什麼沒觀察到的症狀,於是站了起來。

  可非明卻在這個時候爆發出尖銳的哭聲,她在枕頭上竭力擺著頭,眼睛仍是不肯睜開,嘴裡喊著,“我不要醫生,沒有醫生……我沒有病。”

  桔年也略慌了,手忙腳亂地去擦非明的眼淚,“好,你沒病,那你先睜開眼睛看看姑姑?”

  非明的聲音帶著重重的抽噎,“我不睜開眼睛,我睜開眼睛的話。之前做的夢就變成了真的。老師在催我了,我要去跳舞了……下一個節目就是我們的……”

  “你醒來後,我們出了院,還是可以跳舞啊。”

  “你騙我,沒有人要我跳舞了,別人看見我的怪樣了,李特也看見了……”

  她哭得那樣絕望,一雙手絞著兩側的chuáng單,桔年的心也在孩子的哭喊聲中慢慢地揪緊。她不是不理解非明的傷心,這個打擊對於非明這樣一個孩子來說,沉重得超出了負荷。

  護士來了,又走了,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家屬有熱心腸的,幫著哄了一陣,發現毫無辦法,也只能無奈。桔年也不再去勸,坐在一旁,看著非明竭力地哭泣,直至無力,再也沒有淚眼能流,只剩間歇的抽泣。她無比嫌惡這一刻的自己,要是她再聰明一點,要是她再懂得孩子一點,也許能給予非明更多的寬慰,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做不了。

  醫生也進來囑咐了幾次,該送非明去照CT了,可是非明這個狀態,實在不是觀測的好時機,束手無策地耗了一陣,韓述一陣風似地颳了進來,二話沒說,打開手上的一個盒子,將裡面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擺滿了整個chuáng頭櫃。

  想必也發現了非明糟糕的樣子,韓述向桔年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桔年低下頭。

  韓述清了清嗓子,坐在非明的手邊,“小美女,看我給我帶什麼來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非明聽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聲音,驚人地坐了起來,抱住他,一邊叫著“韓述叔叔”,一邊重新開始號啕大哭。韓述看了桔年一眼,便趕緊拍著非明的背哄著,“有什麼事值得那麼傷心啊,臉都哭皺了,多醜啊……別哭了,鼻涕都蹭在我襯衣上,韓述叔叔待會怎麼上班?”

  非明可不管,該怎麼蹭還怎麼蹭,“我再也不能去學校了,別人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韓述故意輕描淡寫地問。

  非明不肯回答,哭地卻更是傷心。

  “哦……你是說昨天晚上的事啊,我聽說了。”韓述拉長語調,朝桔年眨眨眼睛,對非明說道,“這有什麼好哭的,你不是跳白雪公主的嗎?難道不知道,在王子出現之前,白雪公主吃了毒蘋果,就是這樣發了病啊。”

  “我……我沒有吃蘋果……”非明斷斷續續地說。

  “你很久以前吃的,慢xing而已。”韓述揉著非明的頭髮,“沒有人笑你,我趕去的時候同學都很關心你,你上次說過的那個男孩子叫什麼來著……”

  “李特。”桔年趕忙在一旁提醒。

  “對,李特,他著急得像個小老頭似的……”

  “你胡說!”非明抗議。

  韓述笑了起來,“你看,王子肯定不會笑話白雪公主,會笑話的都是巫婆,快,看看韓述叔叔給你帶了什麼,喜歡的話都送給你,我可是特意給你送過來,馬上得去上班了。”

  儘管桔年不敢置信,非明還真的在韓述連哄帶騙的胡謅之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一隻手拿起來其中一個維尼小熊,邊吸著鼻子邊看。

  桔年見狀,趕緊走出去跟醫生聯繫接下來做檢測的事qíng,剩下韓述跟非明兩個人嘰嘰咕咕地說著話。她回來的時候,韓述已經背著公文包站在病房外等著她。

  桔年還是免不了覺得尷尬,但是韓述的出現幫了她一個忙,這不得不承認。拋開過去的事qíng,就現在而言,對他不理不睬也說不通。

  “你……不是趕著去上班嗎?要遲到了吧。”

  韓述點頭,“今天有重要的會要開。”

  “那……再見。”

  “你好像比我還急。”韓述笑嘻嘻地。

  桔年笑不出來,牽qiáng地勾勾嘴角。“我進去了,待會要陪非明去做CT。”

  “有結果一定要告訴我,走了走了,我真的要遲到了。”韓述說完,眼尖地瞄見桔年一手拿著杯cha了吸管的豆漿,趁她來不及反應,順手牽羊地搶過,嘟囔著說:“餓死了,我早餐都沒吃!”

  桔年頓時石化,看著自己空了的手,訥訥地說:“這杯……”

  雖然明知道以她的脾氣不可能有什麼明顯的反應,韓述還是退了一步,得意地搖晃了一下那喝得只剩下半杯的豆漿,生米煮成熟飯地就著吸管喝了一口,然後看著桔年睜大眼睛呆呆的樣子,頓時覺得心中大樂。

  “謝桔年,一杯豆漿而已,你不會這么小氣吧?”韓述得了便宜還賣乖。

  “問題是……問題是……”桔年一著急,嘴就笨笨的,哪及得上韓述的無賴和嘴快。

  他搶白道:“有什麼問題啊,我都不介意是喝過的,你緊張什麼,難道你有傳染病?”

  韓述邊喝邊走,桔年憋得臉通紅,眼看著有人走了過來,才小心翼翼地說:“我沒病,可是隔壁chuáng小朋友的外婆感冒了。”

  韓述一下子愣是沒跟上桔年思維跳躍的速度,直到他遠遠看見一路朝他們走過來的老太太,面孔是有些熟悉,兩手都提著熱水壺,右手的一根手指上還勾著一袋包子。他像是忽然得知了一個可怕的真像,再次看了那杯豆漿一眼,表qíng怪異,似乎想過要說點什麼,可又被一個作嘔的表qíng打斷了,然後就飛快地消失在桔年的視線範圍內。

  桔年也沒有辦法,眼看老太太走近,打了個招呼,幫著接過個水壺,隨便編了豆漿消失的理由,老太太大方地原諒了她。

  將近11點,平鳳又過來看非明,她臉上的妝都沒卸徹底,眼圈烏青,想是剛“下班”回來。她到的時候非明剛昨晚各項檢查,倦倦地又睡了,手裡還捏著個維尼熊,桔年正低頭看著報紙上的連載,聽到平鳳的腳步聲,抬起頭笑了一下。

  平鳳輕手輕腳地搬了張凳子坐到桔年身畔,看了看非明,“沒大問題吧,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桔年把報紙擱在膝蓋上,點了點頭,“醫生說,等檢查結果出來,沒什麼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你這付樣子我心定多了,小孩子嘛,誰沒個三災五難的。”平鳳說著,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個舊信封,塞到桔年的報紙底下。

  桔年略打開一看,吃了一驚,“你哪來那麼多?”

  平鳳拿起一個自己帶來的蘋果削著皮,“賺的唄。不是給你的,是還你的,上次的事你忘了?”她指的是自己斷腿那次,桔年後來替她還了“訛詐”唐業的那五千塊。

  桔年壓低了聲音:“我是問一時間你哪弄來那麼多?”

  平鳳的生活方式桔年多少也知道一點,那些錢來得也不容易,平鳳家裡有拖累,有時手頭活絡一些,除了補貼那些看不起她的弟妹,就是給自己買各式各樣的衣服和護膚品,不花盡最後一分錢誓不罷休的架勢,從來也沒有什麼積蓄,掏空了再去沒日沒夜地掙一輪,實在急用,經常五十一百地問桔年借。用平鳳自己的話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人生苦短,誰管得了明天的事。

  平鳳低頭笑道:“你還真不相信我會遇到‘人傻錢多’的大魚?最近錢來得容易……總之這錢你拿著,你現在正是用到它的時候,看這孩子一張臉白得跟牆似的,出院後也給她買點好吃的。”

  桔年也不推脫,從信封里抽出部分,放到自己口袋裡,剩下的塞回平鳳手中,“你自己也攢著點吧,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尤其是你,總得有些防身錢,現在非明身體不好,有什麼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她見平鳳不接,索xing直接放到平鳳未拉好的包中,“你說及時行樂也沒錯,可人只要還有一口氣,總有明天要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平鳳默默聽著,看到非明chuáng上擺著的一堆小玩意,換了個話題,笑著用腳輕輕踢了桔年一下,“有人送的吧?”

  桔年笑笑不答。

  平鳳道:“真看不出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還知道買這個。”見桔年依舊沒什麼反應,她繼續說道:“你別裝傻,我昨天看見他,想不到到你們還一直聯繫著,要不他能那麼趕巧,孩子一病就眼巴巴地趕過來?我看他就不錯的。”

  桔年這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唐業,笑道:“別胡說,別人……”她打住了,她當然不能說出來,唐業喜歡男人,或者,他說他“喜歡過男人”,雖然這對於桔年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

  “別人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平鳳可沒有這麼輕易放過,“說不出了來吧,我說剛來的時候你怎麼看上去心qíng不壞,想著他吧?說實在的,昨天我發現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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