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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潔潔當然認出了非明,這是她年少荒唐歲月里如今唯一留下的血證。那一次的擦肩而過,她會流淚嗎,她會後悔嗎,她會因為這個融合了她和巫雨血脈的生命而想起逝去的容顏輾轉反側嗎?桔年不得而知,她知道的是,陳潔潔或許想要給孩子補償,卻不可能與非明相認。而她能給的補償,也不過是這一盒子漂亮卻無用的點綴品。

  桔年想,不怪她。不過是一段過去,有人想記得,有人要忘記,僅此而已。

  “會不會是別人送錯了。”非明猜到最後,反而為這不太可能的幸運而感到惶恐。

  桔年笑了起來,從發卡堆里挑出一個,別在非明的頭髮上。

  “喜歡嗎?”她問。

  非明紅著眼睛一個勁地點頭。

  桔年不禁也有些難過,她把非明帶在身邊那麼多年,可是給孩子的東西卻那麼少。

  “喜歡就好,你看,發卡帶在你頭上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是送錯了。說不定這是聖誕老人送給白雪公主的遲到禮物呢?”

  非明雖不太相信,卻也笑了,注意力成功地轉移到她眼前最為在意的演出上來。她拉開裙擺,在桔年面前輕快地轉了個圈。

  “姑姑,我的裙子好看嗎?剛才李小萌也在化妝,她扮演一棵樹,看到我的裙子,氣得臉都綠了。”

  桔年忍住笑,“我剛才看到扮王子的男孩子,是李特沒錯吧,他今天也很帥啊。”

  非明心裡甜蜜蜜地轉了幾圈,一屁股坐在桔年身畔的椅子上,嘟囔道:“姑姑,我開心得頭有點暈。”

  桔年找出紙巾去壓非明額角的薄汗,“坐一會就好了。”

  “你小的時候跳舞嗎,姑姑。”

  “呃……不怎麼跳。”

  “你不希望自己是白雪公主嗎?”

  “白雪公主只有最出色的女孩子才能扮演啊。”桔年笑著說。

  孩子還不怎麼懂得謙虛,點頭表示認可,想了一會,又歪著頭,認真地說了句:“姑姑,我覺得你也很好。”

  “嗯?”桔年有些意外,她笑自己,也許是太多年沒有聽過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以至於竟然因為孩子無心的肯定而感到眼眶微微cháo濕。“真的嗎?”

  “真的。”非明輕輕把頭靠在姑姑的肩上,“全世界姑姑最好了……除了我的爸爸媽媽。”

  老師通過廣播召集所有參與演出的同學到後台集中候場,非明急匆匆地跑了,桔年收斂心神,依舊坐在位子上,等待著即將開始的表演。

  因為學校jīng心籌備的緣故,晚會節目相當jīng彩,隨處可見用力鼓掌、專注拍照攝影的家長。也許對於家長而言,台上表演的內容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裡面有自己的寶貝。

  晚會進行過半,報幕的小學生用huáng鶯一般的聲音對觀眾說道:“接下來請大家欣賞歌舞劇――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掌聲雷鳴般響起,桔年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聚jīng會神地等待非明的演出。她太知道這一次的表演對於非明這孩子來說的重要xing,多少個日夜的刻苦排練和jīng心準備就為了這一刻。

  她在心裡默默地說:巫雨,你也在看著是嗎?

  童話的音樂聲傳來,觀眾席也漸漸安靜,仿佛都在等待著舞台上的小jīng靈。

  一秒,兩秒……十秒……時間過去,可舞台上始終空無一人,觀眾席上的家長們從疑惑變為竊語,從竊語轉為不解的張望。

  台下開始騷動了,最沉得住氣的桔年也不解地皺起了眉頭,而細心留意之下,她發現那騷動的源頭其實來自於後台。

  這是非明的節目!

  桔年絞著自己的手指,到底是坐不住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悄然起身,朝後台方向小跑而去。

  進入後台的小階梯上已經圍了不少的人,有學生,有老師,也有家長,他們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朝里張望著。桔年腦子亂紛紛地,只聽到了一些支離破碎的jiāo談片斷。

  “女孩……”

  “……發病了,真可怕……”

  “……叫救護車了嗎?”

  不安的cháo水觸感是冰涼的,從腳尖開始,慢慢地,慢慢地,打濕她,吞沒她。

  桔年用力分開擋在自己前面的圍觀的人們,一層又一層的人牆,密不透風地遮蔽著風bào中心那座驚恐和絕望的島嶼。時光仿佛倒流了,周圍的場景在眼前模糊難辨……盛夏,午後,冰涼的手,無功而返的救護車,似遠似近的警笛,水泄不通的圍觀者,白的擔架,紅的血,無風自落的石榴花……還有訣別的味道……她在發抖……不……不要這樣……

  “不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不讓你的吻留著餘味……”

  韓述坐在燈光幽暗,音響喧騰的K廳包廂里,聽著同事在台上忘qíng投入地演唱。

  “韓述,喝一杯嗎?”辦公室的美女主任拎了半打啤酒坐到他身邊。

  韓述擺手,“剛才已經喝了不少,現在我就喝這個。”

  美女主任拿過韓述手裡的飲料在鼻前一聞,“檸檬茶,喝這個有什麼意思?”

  韓述懶洋洋地把杯拿了回來,“這你就不懂了,檸檬茶里也有學問,我喜歡放三片檸檬,蜂蜜加祁紅,不要戳它,冰箱裡冰鎮十個小時以上,味道自然就出來了,顏色還澄澈。這杯……湊活罷了。”

  “你哪來那麼多講究。”正好有人推門進來,美女主任小趙趕緊在身邊騰出個位子,嘴裡招呼著,“蔡檢,您算是來了,快坐吧……”

  剛到的蔡檢聞聲走了過來,端端正正地坐在韓述和小趙之間。小趙忙著給領導倒茶,蔡檢打量了韓述幾眼。

  “看你這幾天心qíng好些了?氣色都回來了。”

  韓述笑道:“這光線跟鬼屋似的,您都能看出我的氣色,薑還是老的辣。”

  蔡檢也抿著嘴笑,“gān媽這不是關心你嗎?你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少讓人cao心。跟同學聊聊,心氣都暢了不少吧?”

  韓述聞言一怔,他不久前是跟方志和“聊”過幾句,不歡而散。可gān媽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心下狐疑,嘴上卻不說,只暗自思量著,莫非這方志和跟蔡檢扯上了什麼關係?方志和莫名其妙地找碴,難不成是出自gān媽的授意。

  不可能!方志和跟韓述打小玩得不錯,韓述的gān媽周亮和方志和幾個都認識,但僅限於認識而已。更重要的是,韓述了解自己的gān媽,方志和話里的意思跟gān媽的想法從根本上南轅北轍,完全不是一回事。

  蔡檢似乎也自悔失言,笑笑接過小趙遞過來的熱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韓述低頭去喝他的檸檬茶,心想,這葫蘆里買的是什麼藥?

  “你爸爸也跟你說了吧,趕緊把手頭的事qíngjiāo接了,該gān嘛gān嘛去。你不是常說在城西院束手束腳的,現在可以遠走高飛,反倒捨不得了?”蔡檢對韓述說道。

  韓述搖頭,“我說gān媽,當初非得讓我接這個案子的人是你,讓我放手的也是你,別拿我當槍使啊。我還真槓上這個案子了,從來就沒有我韓述過不去的坎。你別說,我還真有點進展了,更不能現在就撒手。”

  “哦?”蔡檢一挑眉,神qíng也專注了起來,似乎對此頗感興趣。“說說看。”

  “這是說公事的地方嗎?”韓述笑著擺了擺手,繼而壓低了聲音:“我敢肯定,王國華後面有人,他只是蝦兵蟹將冤大頭,真正的大魚還沒浮頭。”

  “韓述,你可得掌握證據。”蔡檢所有所思地說。

  韓述說:“這個我知道。我也不是第一天接案子,既然這件事被我碰上了,我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王國華雖然冤枉,但罪不至死,他也不能白死。”他說著,忽然放下了手裡的杯子,看著蔡檢,頗有意味地說道:“gān媽,您說唐業是無辜的,但是我看可沒有那麼簡單。”

  蔡檢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韓述,你該不會……我相信你會公私分明的。”

  韓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是嗎,您心理只怕也想著,糟糕,該怎麼防我故意給您gān兒子找碴吧?”

  “我並沒有這麼說。”

  “那就好。”韓述臉上換了正色,“您要真那麼想,未免也把人看扁了!”

  “阿業他……”

  韓述見小趙起身去點歌,小聲說道:“我只問您,唐業在海外有私人帳戶的事您知道嗎?還有,王國華死前最後一個有疑點的項目跟江源集團下屬廣利公司有關,而唐業跟廣利公司原財務總監滕雲過往從密您也不知qíng?”

  蔡檢一向jīng明的雙眼裡也流露出迷茫的神qíng,她緩緩搖了搖頭,“你覺得……”

  “如您所說,一切由證據說話,而我現在手頭上並沒有充足完備的證據材料。但是這個案子假如要查下去,唐業是繞不過去。gān媽,我知道這不是最初您讓我幫忙的初衷,但是我希望您理解,而且有個心理準備。”

  蔡檢良久沒有出聲,似乎在品味韓述話里的意思。孩子大了,由不得人,她覺得自己也在慢慢變得蒼老無力,心越來越疲憊,以往的銳氣日漸在消磨,她長長嘆了口氣。

  韓述看著gān媽這個樣子,心下也有些不忍,正好同事一曲唱完,他接過麥克風,笑著朗聲對大家宣布道:“下面有請我們城西院的少男殺手,甜歌小天后蔡一林小姐為我們演唱一曲……”

  大家配合著起鬨,蔡檢終於笑了起來,罵道:“韓述你簡直沒大沒小。”可手裡卻接過了麥克風。

  蔡檢愛唱老歌,是業餘的演唱高手,這在城西人民檢察院是人所皆知的事qíng,不過敢這樣跟她開玩笑的除了韓述就沒有別人。

  蔡檢的一首《分飛燕》唱得如泣如訴,韓述鼓掌之餘,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小趙從點歌台處回來,巧笑倩兮地打趣道:“韓述你今晚是怎麼了,身在曹營心在漢,那手機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我看看!”

  她趁韓述不備,一把搶過手機,笑著閃過身避開韓述企圖奪回來的手,“讓紀監小組長檢查看看有沒有兒童不宜的內容。”

  韓述一奪之下沒有成功,也不再計較,笑著舒服地靠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看到了好東西不要忘了告訴我。”

  小趙擺弄了一會,失望地把手機拋回給韓述,“沒有電話也沒有簡訊,你瞎看什麼?”

  韓述笑嘻嘻地說:“我看時間罷了。”

  正說著,握在手裡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上面顯示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響了兩聲就掛斷了。韓述一急,立馬從沙發上躍起,匆匆地跑出門外回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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