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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今夜睡著了,皇帝又跑了。

  湛繾嘆氣,接過藥碗,屏退了旁人,同子璣發今夜的第五次誓:「朕今夜絕對不會再半夜離宮,朕發誓。」

  雲子璣較真道:「如果違背了誓言呢?」

  湛繾:「那就叫朕五雷轟頂?」

  雲子璣抬手堵住他的嘴:「如果違背此誓,我就揪你耳朵!」

  湛繾一愣,大笑起來:「好好好!!都依帝妃!今夜朕若是再跑,帝妃就揪朕的耳朵。」

  雲子璣:「你別以為我手上沒勁,我揪人可是很疼的!」

  湛繾巴不得被他揪,他笑著舀起一勺藥,送到子璣嘴邊,雲子璣喝了一口,又嫌藥苦。

  沈勾這藥他每日都喝,其實都喝習慣了,但今日是湛繾親自喂,雲子璣忽然就嬌氣了起來。

  「我要吃山楂!」他像小時候一樣,企圖用喝藥來換甜食。

  區別在於,五歲的子姝是衝著父母兄長撒嬌賣乖。

  而今日,他沖北微的皇帝提出了這個請求,且態度十分傲氣十分囂張。

  還「貪心不足」地說:「要最大的那顆!沒有的話,我可就不喝藥了!」

  湛繾可太喜歡這樣的子璣了。

  帝妃恃寵而驕,皇帝有求必應,當真讓人去取蜜餞山楂來。

  雲子璣接過藥碗,自己喝起藥來,湛繾則專注地在那盤蜜餞山楂中挑最大最圓的一顆。

  等子璣把藥喝完,皇帝果然舉著一顆最大的山楂送到他眼前。

  剛入宮時,湛繾就知道他愛吃山楂,也曾為他挑了一顆最大的,那時的雲子璣恪守君臣之禮,扯謊說自己不喜歡。

  今日這謊言不攻自破,他不僅愛吃,還鍾愛最大的一顆。

  湛繾假意慍怒:「不是不愛吃?子璣欺君。」

  雲子璣有恃無恐:「欺君了,陛下想罰我嗎?」

  湛繾扣住他的手腕,將他按在床上,罰了個夠。

  胡鬧過一通,床上被褥凌亂,湛繾將子璣裹進同一床被子裡。

  藥開始起作用,又被折騰了一回,雲子璣昏昏欲睡,卻強撐著睜大眼睛,生怕皇帝一眨眼又不見了。

  湛繾今夜第六次發誓:「朕以後都會陪子璣睡到天亮。」

  未束的長髮潑墨般滑落,雲子璣安心地蹭了蹭湛繾的胸膛,帶著困意呢喃道:「要是今夜再做惡夢,陛下要叫醒我。」

  「不管是什麼惡夢,我與陛下一起面對。」

  他困極,終於枕著皇帝的胳膊睡了過去。

  湛繾低頭,溫柔地親吻雲子璣的發旋,今夜無論夢到什麼,他都不會再用逃避的方式讓子璣患得患失。

  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又在熟悉的凌晨時分驚醒過來。

  胸口劇烈起伏,呼吸都粗重了起來,他不知第幾次在深夜夢醒時去探子璣的脈搏與呼吸。

  總有那麼一刻,湛繾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下意識想逃離,想起今夜對子璣起的誓言,又硬生生壓制著恐懼,再次強迫自己入睡。

  夢裡雲子璣自刎的血淹到湛繾的脖頸上。

  他在窒息般的痛苦中崩潰驚醒。

  「陛下?陛下!」

  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鮮活的子璣映入湛繾眼底。

  「你被夢魘住了。」雲子璣抱住湛繾,「別怕別怕,我在這兒,我就在你身邊!」

  湛繾下意識抱緊了懷中人,雲子璣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在他耳邊不住地安慰,他的氣息令湛繾心安。

  窗外明月下的玉蘭樹掉了幾片花瓣。

  湛繾終於從夢魘的疑影中脫離,他徹底冷靜清醒,才發現子璣整個人被他抱著,壓在他胸口上。

  湛繾忙鬆了鬆手:「...子璣,你怎麼會醒?」

  「我不敢睡得太深。」雲子璣的聲音帶著睡醒的沙啞與輕柔,「原來只要我知道陛下需要我,沈勾的藥就不能讓我沉睡了。」

  「陛下告訴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夢?你怎麼會嚇得冒冷汗?」他伸手拭去湛繾額上的薄汗。

  湛繾垂著被汗水浸濕的眼睫:「我夢見,你在我面前...自刎。」

  雲子璣以為是什麼可怕夢境,原來是這個。

  一個夢太荒唐,反而不足以讓他恐懼了。

  「我為何要在陛下面前自刎?陛下可曾辜負我?」

  湛繾:「......」他對上子璣的雙眸,喉嚨發堵,無法回答。

  這一世他在盡力彌補,可前世,他切切實實辜負了雲子璣。

  「半年前雲家遭受彈劾,兄長接二連三被貶,父親生病,我再提不了刀槍,功名盡廢,入宮名為妃實為質,那時我都沒想過要尋死,難道在未來,還能有什麼比那半年更絕望嗎?」

  雲子璣堅定地告訴湛繾:「就算有一日陛下拋棄我,我也不會為了你尋死覓活,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若自殘,怎麼對得起生我愛我的爹娘?」

  「朕絕不會拋棄你!」

  「我相信陛下不會。可陛下為了這樣一場必不可能成真的夢境躲了我一個月,實在是...」雲子璣輕輕揪了揪湛繾的耳垂,「幼稚。」

  湛繾恍然醒悟,他是關心則亂,忘了能把子璣逼到自刎必定是滅頂的絕境,這場夢在前世有可能成真,但重活一回,湛繾怎麼可能再讓子璣陷入那等求死以得解脫的境地?

  他猛地從桎梏中脫離,失笑:「是,我是糊塗了,怎麼會為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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