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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頻道正在演《紅玫瑰與白玫瑰》。從前播過的老片子,我覺得太文藝,太小資,總是換台,不過今天被一個qíng節吸引,女人吃著花生醬對男人說:“我是個粗人,就愛吃粗食。”陳沖扮演的女子,有著風qíng萬種的身體,孩子一樣的腦袋瓜兒,做愛的時候會咯咯的笑。

  這仿佛是我心裏面那個女人的樣子。

  不過男人愛紅玫瑰愛到骨頭裡,最後仍然離開她。

  我聽見浴室里熱鬧的水聲,放心的流眼淚。

  喬菲

  我很久沒做夢了,這一天,就忽然夢見了程家陽。

  我在做翻譯,同聲傳譯,現場好像是我看見他在亞歐峰會上的樣子,不過換過來,這次工作的人是我,程家陽安靜的坐在我的旁邊,我只覺得滿頭大汗,力不從心,回頭看看他,想要問他,你為什麼不幫我;在夢裡,他好像讀的懂人心,就對我說:“你讓我怎麼幫你呢?我把我有的都給了你。你看看,我現在腦袋裡是空的。”他說著就要把自己的頭扒開給我看,我騰的一下坐起來,已經是汗流浹背。真是恐怖的夢境。我躺在chuáng上,久久不能入眠,把小狗抱過來,摟著,稍稍心安。

  我早上起來,眼睛浮腫,眼圈清黑,很醜陋的樣子。

  我穿了裙子下樓買早餐,被祖祖費蘭迪嚇了一跳,他坐在自己的摩托車上,向我按按喇叭。

  我人走過去,手把眼睛擋上。

  “你這麼早來這裡做什麼?”我說。

  “不做什麼。我告訴你,火車票買好了,周五的晚上我們出發。你gān什麼把眼睛擋上?”

  “你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多少錢?祖祖。等會兒上樓我給你啊。”

  “你怎麼把眼睛擋上?”

  “陽光太qiáng,我眼睛酸。”

  他跟著我去餐廳,真是不速之客,我買早點還得帶他的一份。

  我悶頭吃早餐,不過還是一不小心,被他注意到了我的眼。

  “怎麼這麼嚴重?是那天玩滑板摔的?”

  “摔到哪裡能摔到眼睛?你當心我把你扔到茶杯里淹死。”

  “這麼凶。”

  我嘆了口氣:“我作了個噩夢。夢見一個人。”

  他不吃東西了,就看著我。

  “他把許多東西給我,自己被掏空了。”

  “真恐怖。”

  “是啊。”

  “我也作了個噩夢。”

  “什麼?”我斜著眼睛看看他,我估計他要惡搞了。

  “我夢見在學校裡面寫作文,明明是用法語,但滿張紙被批的都是錯,我看一看,導師居然是你。”

  我咬著牙笑著說:“我但願給了你不及格。”

  祖祖把火車票給我:“這是你的,拿好啊。我周五過來接你。”

  我看看車票,20歐元:“等我一下,等會兒上樓拿錢給你。”

  “這是做什麼?錢也不多。”

  可我知道老外習慣AA,再熟絡的人也是如此,更何況,20歐元,我一換成人民幣,又覺得實在不少。

  “不行。這是什麼道理?”

  他看看我:“菲,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

  “我原來覺得中國的女孩子都是最溫柔順從的,可我覺得,你是這樣一個人,這麼qiáng硬,像男孩子一樣。”

  不是第一個人這樣說我。

  錢對我來說,是缺乏而讓人無奈的東西,我不想在這種事qíng上被人瞧不起,因而顯得更加敏感。

  可這並不是我的錯誤。

  我不說話,祖祖看看我,從懷裡拿出一支筆來,在餐巾紙上列算式,嘴裡說:“那咱們就算得清清楚楚。我一筆,你一筆。

  你在我家吃了奶酪火鍋,按照店裡的價,20歐元一位。

  我在你家吃了炒飯,中國沙拉,還有啤酒,按照中國飯店的價格,大約是15歐元。

  我拜託你養的小狗,你每天負擔他大約10歐元的伙食費,現在有10天了,那麼我就欠你100歐元。

  這一頓早點,2.75歐元。我欠你的。

  那麼,小姐,我一共欠你97.25歐元,減去車票錢,我還應該給你77.25歐元。

  歐拉拉,還以為作了朋友,不用算的這麼清楚。”

  祖祖說著就真的掏錢了,將幾張鈔票放在我面前。

  他這麼自說自畫得算出這麼一筆帳,到頭來,他還欠了我,我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把錢推給他,放在鈔票上的手突然就被他按住了。男孩的掌心暖烘烘的,他按住我的手,然後攥緊了。

  祖祖也不抬頭看我,慢吞吞的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困難?”

  我用力甩開他,往外走。

  我跑回宿舍,抱著狗,對著窗戶吸菸。

  我心煩意亂。

  我掐著煙的手,此時尚留年輕男孩子的溫度,在那一瞬間,這溫度讓人嚮往。

  我喜歡高大的男孩,健康矯健的身體,清新gān淨的體息,我喜歡肌膚相親,可是,我腦海里的,是另一個人的臉孔。

  第三十九章

  喬菲

  過了兩天,祖祖來宿舍找我。

  我剛剛洗了頭髮,頭上還包著毛巾。

  我請他進來,把門大打開,住在對面的男孩從屋子裡面出來,跟我打招呼。

  我坐在墊子上,祖祖坐在椅子上,小狗伏在他旁邊,這個叛徒。

  他也不說話,一會兒看看我放在桌子上的書,一會兒用手指卷一卷小狗的毛髮,訕訕的。

  我就有點於心不忍了。

  再怎麼說,他也是好朋友的弟弟,剛剛18歲的男孩子,曾經那麼慷慨熱忱的幫助我。

  我說:“祖祖,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我這裡有綠茶,牛奶,還有啤酒。你喝點什麼?”

  就在我問他的同時,我聽見他說:“菲,我哪裡得罪你了?”

  “說什麼呢?你哪得罪我了?”我把毛巾從頭髮上拿下來,低頭的時候,心裡說,好孩子,有當外jiāo官的天賦,以退為進,還倒打我一耙。

  “哈哈,祖祖你別多心,那天碰巧我心qíng不好。你看,你買了車票,我還沒說謝謝,哎呀,謝謝,謝謝。”

  “那好,請給我做一杯綠茶,加薄荷葉和一勺糖。”他說。

  “我沒有薄荷葉,直接在裡面給你泡一塊薄荷味的口香糖好吧?”

  “那還是不必了。”

  我把茶給他,他看著我就笑起來,我也笑了。

  小狗站起來,要往外跑,一頭撞在桌子上,我說:“祖祖,你這個笨蛋。”

  “嘿!”男孩叫起來。

  “我說的是他呀。”我說。

  “你都不知道在笨蛋這個詞後面加個後綴嗎?應該說,”他頓一頓,很誠懇地,“祖祖,你這個小可愛的笨蛋。”

  我們的亞維農之旅如期成行。

  周五傍晚的時候,我們登上從蒙彼利埃出發的小火車,因為速度不及高速火車的三分之一,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了亞維農。

  下了火車我趕快把小狗從籠子裡放出來。有人在火車站等我們,一位大叔說:“祖祖,你終於到了,我們就等你了。”

  大叔也不問一問,就抱我,說:“這就是那位小姐,哎,她真漂亮。”

  我嘴上說謝謝,謝謝,心裡說,大叔你抬舉我了我自己心裡有數我一坐火車一長途旅行臉就發黑大叔你睜眼說瞎話。

  我沒弄清楚狀況就跟著祖祖一起叫于勒叔叔。哎呀,熟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這麼巧。

  坐在車上我問祖祖,怎麼原來有親戚在這裡?

  祖祖說:“是于勒叔叔的女兒,我表姐的婚禮,明天舉行,爸爸媽媽在義大利,歐德出差去了成都,我代表全家出席。”

  “那你不早說,我應該打扮一下。”

  祖祖看看我:“挺漂亮的啊。”

  這是一個比蒙彼利埃還要小巧古典的城市,我們開車不多時,就從火車站來到了城市郊外的農莊,雖是黑夜,仍可見茂密的植物掩映白石磚牆。

  大叔把車停在門口說:“先去廚房見嬸嬸和你姐,她們給你們準備了吃的。”

  我就跟著祖祖,進了小樓,在古典簡樸的房子裡七轉八轉,剛看到紅頭髮的美女,剛聞到ròu味兒,就聽見祖祖一聲大笑,跑過去把美女抱住:“哈哈,你這下好了,你結婚了,下一個就是歐德了。”

  抱完美女又抱美女的媽。

  不僅是抱,又抱又親,我想起小時候看的動畫片,有個摟抱怪物,法國人肯定是原型。

  陌生人我抱著狗在一邊跟著樂。

  祖祖抱夠了,把我介紹給這兩位。啊,是嬸嬸和新娘子。我說,恭喜恭喜。然後我被熱烈擁抱。行啊,大家一起來,也不差我這一個。

  簡單吃了飯,聊天兒,我跟她們說,我來法國做什麼什麼的,我是這樣這樣認識費蘭迪姐弟倆的,我們相處是如此如此好的……

  祖祖在一旁邊跟狗玩,邊一句接一句的溜fèng。

  “對,她跟歐德是同學。

  對,她在保羅瓦萊利念翻譯。

  厲害吧,是,這裡中國人不多。

  有意思吧,我在巴黎還見過她哩。”

  我說:“祖祖,gān脆你當我的發言人吧。”

  “行。”

  嬸嬸笑嘻嘻的說:“真是的,祖祖平時都最不愛說話的。”

  紅髮美女新娘子說:“沒錯啊。”

  祖祖站起來:“哎呀困了,睡覺去。”

  嬸嬸說:“你們休息吧。我帶你們去房間。”

  我們睡在二樓,我跟祖祖房間相對。

  我向她們道了謝,說過晚安,在浴室里洗洗gān淨了,準備上chuáng睡覺。

  潔白柔軟的chuáng單聞上去有淡淡百合的香味,誘引人的睡意,我都快睡著了,突然想起來關窗,看看外面,只見黑魆魆的一片,望不到頭,不知是什麼東西。

  第二天清晨我睡的心滿意足的起來,打開窗子看,原來昨天晚上那大片的漆黑,竟是茂密的葡萄藤,一眼不見邊際。翠綠翠綠的枝葉和果實在南方陽光下甜美的發亮,空氣中瀰漫著成熟葡萄馥郁的香氣,我伸開雙臂盡qíng呼吸,眼看一首七言絕句就要出來了,聽見祖祖在下面喊:“你要做早cao,不如下來。”

  這話真是殺風景。

  不過我現在看看他,他站在樓下,仰頭看我,這黑頭髮黑眼睛的男孩子,面目非常的可愛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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