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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自己記住這一刻,因為我很幸福。
晚上,我們邊吃冰淇淋邊看電視。電視上演的是長了頭髮的葛優周旋於一眾美女之間的影片,泄露機密的罪魁禍首是手機。我忽然想起來,手機里存著菲給我發的四個老鼠的笑話,那個笑話我很喜歡,一直沒有捨得刪除,又打開來看看。
9月2日,星期六,20點12分。
四個老鼠比誰膽子大……
“你看什麼呢?”菲問我。
“你那次發給我的笑話。就是我去參加首映式,給你要明星簽名的那天,逗死我了。”
“毛毛雨了。我最會講笑話。”她看看我,“尤其是葷段子。”
“哦?”
“我就喜歡這個。我最喜歡的書就是笑話新編。”
“那我比你qiáng點,我愛看《故事會》,邊吃花生米邊看。”我說。
“我就愛看葛優。”
“我就喜歡趙本山。”
“現在大家都看魏三兒。”
“那還是我徒弟呢。”我一句接一句的跟她抬槓。
她上來又要掐我脖子了:“我讓你再跟我qiáng嘴。”
我一把抱住她:“你別走了,以後跟我住這吧。”
“你要金屋藏嬌啊?”她在我懷裡,看著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又咯咯的笑了,坐起來,拍打我的肩膀:“討厭,我還看電視呢。呵呵,你看他,被發現了。”
電視裡葛優在廁所里打電話,被他老婆發現了,站起來,手機掉在地上。
菲回學校那天,我們做得很激烈,她沒有讓我送她。我沒有勉qiáng。
她走之後,我吸了幾支煙,普通的那種。我確實有點累,也有點迷糊。可心裡是愉快的。我光著身子在房間裡行走,喝水,吸菸,在鏡子裡看自己的luǒ體,我想起大連那個身材不錯的蛙人,我對著鏡子比劃說:“我揍死小丫的。”
然後我笑起來,我吸一口煙,我覺得很自我,很快活。
然後我想起我說請菲留下時,她對我說的話,她說“金屋藏嬌?”
金屋藏嬌,金屋藏嬌。
我仔細玩味這四個字,曖昧的,放縱的,yíndàng的,苟且的,自私的,無望的。
我想要得到她,而我可以付出些什麼?
不久,我得到了更大的警告。
我回到家中,我是說,放著我的全部衣物,住著我的父母的那棟房子。
我的哥哥程家明居然回到家中,住在了我的樓上。
吃早飯的時候,我看見他坐在我母親身邊看報紙,神色悠閒。他看見了我,說:“嗨,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跟朋友出去旅遊。”我坐下來。我母親給我倒了我喜歡的奶茶。
“也不告訴家裡一聲。”她嗔怪,可眼裡含笑地看著我,“沒累壞吧?”
我直覺她話裡有話,我沒有接茬,問家明:“你搬回來了?”
“對啊,”他收了報紙,“自己住也膩味了,回家住兩天。我上班了,先走了。”
我不得要領,這還是前些日子還跟父母對抗,要打獨立戰爭的程家明嗎?
我看看母親,她一下笑了,很有成就感的樣子:“有什麼看的?人長大了,總會懂事的,你哥他想明白了唄。”
“那個女人。你上次說的,懷孕的那個女人……”
“你別亂說話。小心你爸爸。”母親用一片麵包堵我的嘴,我越來越討厭她這個樣子,把我當作小孩子,我把麵包拿下來。
“家陽,”她習慣的“語重心長”的語氣,“你記住,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沒有,掩藏得住的秘密。”
我冷笑了一下。
“你哥哥道行夠高吧,怎麼樣,不還是乖乖回來了。”
我看見家明開著他的白色吉普離開,我在想,我父母親終究用了手段bī得他就範,而他卻絲毫沒有不甘心的樣子。
我上了班,發現處里有新的變化,負責新翻譯培訓的老李沒來,此人從不誤工的,一上午都沒出現。吃中午飯的時候,我問馬大姐:“大姐,怎麼今天一上午都沒見著老李啊?”
“約滿了,跳槽了。在這累得要命,掙得也不算多,人家去上海打工,不多久就能掙一套房子錢。當然了,你大少爺對這事沒概念吧。”
“瞧您說的。”
我們這都是資深的翻譯,鳳毛麟角jīng選出來的,突然少了一個人,又是新人培訓這個要害部門的負責人,主任很折手,又趕上一個重要的國際會議召開,處里的人連新手都被派出去了。
下午我拿著文件去找主任簽字,看見他正犯愁,看見我進來,對我說:“不然這樣吧,家陽,高翻室不能沒人啊,你去外院借幾個實習生來。”
我下午專門回到了學校去法語系,見到系主任王教授,說明來意,使用小小的手段,為菲爭取到這個不錯的機會。
實習生剛來,主任就對他們進行了測試,菲的筆試成績居然好於口語,總成績中上水平,被指派跟隨我的一個師姐去瀋陽處理該市與法國里爾城市共同體建立友好城市的合作文案。
回來之後,我問起那位師姐菲工作的怎麼樣。
她說:“那個女孩啊,還真不錯,基本功很紮實,做事qíng認真,有時翻譯材料到深夜,勁頭上來像個男孩子。”
我心裡挺高興,我覺得聽別人誇獎菲,比我自己得到表揚還高興。
那個周末,我們在一起,我問她覺得最近做翻譯怎麼樣,她那時背對著我在看書,背單詞,聽到我這樣問,想了想,說了一句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明天峰會,我做同聲傳譯,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能嗎?”她很高興。
“那有什麼?我給你弄個工作人員的牌,你帶著,誰讓你gān什麼你都不用搭理,看著我就行。”
“哎呀,太好了。來,親一個。”
讓她高興的事,我就願意做。
喬菲
亞歐峰會,領導人台上就座,三千人的會場坐滿各國政經要員,藍血jīng英,西服革履,每人座席上有小小黑色耳機,接通的是位於會場後方的同聲傳譯工作間。
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日語,俄語,阿拉伯語……各語種的最高級別翻譯,業內泰斗在各自的工作間內就坐,兩人一組,從容而有序的jiāo替工作。
熱忱,詭計,合作,綏靖,洋洋自得,勾心鬥角,縱橫捭闔,世界變幻。
無非是,翻譯官的口中風雲。
我趁一個代表出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偷偷使用他的耳機,撥到法語翻譯頻道,聽見程家陽冷靜流利,水一樣的聲音:我們將致力於推動亞歐經貿領域內的合作向更深的層次,更廣的領域發展……
第十八章
喬菲
會議休息的時候,我看見程家陽從工作間裡走出來,跟同行說話,向我的方向看一看,我向他豎起大拇指,他很高興。
我聽見身後有人說:“你看見了,那個人就是程家陽。”
我回過頭,是兩個胸前帶著記者證的女人,說話的很是年輕漂亮,身上披著瀑布樣的黑色長髮,向程家陽的方向微微笑,笑得志得意滿,勝券在握,看見我看她了,眼光對上我。我說嗨。她並不回答。
我轉過來,心裡想,哼還真是夠驕傲呢。
會議結束,那個女人跟她的同事去找程家陽。他的身影,挺拔修長,說話的時候,為了牽就女人的高度,微微含胸。
他這樣的人啊,讓誰能抗拒得了呢?
我自己遛遛達達地離開那裡,心上眼裡都是他的樣子。
程家陽
會議結束,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被人叫住。
是兩個電視台的記者,其中一個說是認識我,遞上名片,文小華。我沒有印象。仔細看看這位年輕女士的美麗臉孔,卻覺得真是似曾相識。
她笑了。笑容凝在唇角,隱約是另一個人的樣子。
“真的不記得了?翻譯官。今年六月,傅明芳的婚禮,我們在一張桌上。”
啊,對了。坐在我一側的姑娘,當時穿著白紗的裙子,餐巾放在膝上,掉下幾回,我幫她拾起。
“是啊,我記得您。”我說,向她點點頭。
“明芳是我表姐。”女郎的一句話終於揭開謎底,難怪我一直覺得她身上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天你的酒喝了不少。”
“是嗎?”
當然是這樣。明芳的婚禮上,我幾乎是失態的。女郎的眼光很是銳利,但願不要讓她看出破綻。
“我找你有事。”
“請講。”
“我跟同事想做一個關於翻譯官的工作生活方面的專題節目,需要些資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忙。”
“只要不涉及國家機密,當然沒問題。”我說。
“國家機密?怎麼會?我們也是公務員啊。”
“那我在所不辭。”
我發現我一直沒看見菲。
“行,那你隨時找我吧。”我拿了公文包要走。
文小華急急得追在我後面:“哎,程家陽,你總有個名片吧。”
“哦。”我說,“我告訴您我的電話。我沒有名片。”
“那你請說。我記下來。”她拿出手機。
我告訴她電話號碼,女郎一個一個的按下來,又按了幾個鍵鈕,將手機給我:“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你自己輸入好不好。”
我只好將名字打在她的手機上。
離開會展中心,我也沒有看見菲。
晚上打電話給她,我說:“你怎麼不等我就走了。”
“我看你忙著。”
“別提了,記者還要採訪我,還要作專題片。”
“那你以後還不成明星了?”
“切,那還得我想才行。”
我跟她用座機通話的時候,手裡擺弄手機,上面有給她在大連拍得照。
“哎。”菲說,“我覺得你挺棒的。”
“你說什麼時候?”
“今天峰會的時候啊。我弄了個耳麥,聽你翻譯了。真挺棒的。”
“我就做翻譯的時候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