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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的徐致衡已正式和妻子簽署了分居協議,離婚只是時間問題。他告訴蘇韻錦若她在意的是他的已婚身份,他可以給她一個交代。蘇韻錦已單身了將近四年,徐致衡對她的心思一直沒有改變過,說沒有動心是假的,嫁給他這樣條件的男人在很多人眼裡是求之不得的幸事。然而,蘇韻錦控制不了地將徐致衡與那個她塵封在心裡的人對比。

  如果是程錚,他會因為時間與空間的距離慢慢忘卻曾經深愛過的伴侶嗎?他會不會像徐致衡一樣寧可傷了前妻的心,也要不顧一切開始新的生活?他是否也會把前程和利益當作動人的誘餌耐心等待獵物自投羅網?蘇韻錦明明知道這樣的對比是愚蠢的,對徐致衡也不公平,在他等待她點頭的那一刻,她已經相信面前的人是個不錯的選擇,心裡卻有個聲音在提醒著,他不是程錚。程錚的愛雖然像疾風驟雨一樣讓人難以喘息,但卻坦蕩而純粹,他嘴裡常說出傷人的話,事實上,除了同等的感情回應,他從未要求過任何回報。

  蘇韻錦本來就不是一個容易被激情沖昏頭腦的人,對待感情更是慎之又慎。她總是有太多顧慮和防備,不敢輕易交付真心。在與程錚相戀之初是如此,面對徐致衡也是這樣。有幾次在她徐致衡的承諾面前都動搖了,最後卻總差那麼一丁點,而偏偏這毫釐之差卻無法逾越,這正是徐致衡和程錚的區別所在。這一回,她已經強令自己拋卻過去的人和事給她的干擾,並嘗試認真考慮和徐致衡的未來,只可惜就在她搖擺不定的關頭,忽然冒出來的徐太太一杯酒將她潑醒,而程錚也再度出現在她的世界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午夜的雨聲入耳分外驚心,蘇韻錦將那半隻耳環重新收好。現在回想往事,恍如隔世一般。

  與程錚分別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一個城市能有多大,足以把兩個人淹沒?老天可以讓兩個有情人在天涯海角重逢,卻在四年的漫長光陰里未曾安排他們相遇,直到昨天的那個婚禮。想必是懲罰他們愛得不夠深。

  怎樣才算愛得深?分手後的一整年裡,明知兩人已無可能,他的影子依然無所不在,她總是在每個街口,每次轉身時都恍惚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每個夜晚,無論美夢還是噩夢裡都有他存在。只是漸漸地,也就淡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能撫平一切,將心裡好的或是壞的痕跡一刀刀刮去,只留下個面目模糊的疤痕,後來的她越來越少想起關於他的一切,最後連夢也夢不到了。

  也許程錚說得對,她是個寡情的人,這樣應該比較值得慶幸,因為痛楚也會少得多。可有一次莫郁華卻有意無意地對她說:“從醫學上來說,痛覺的喪失其實是一種病態,而且相當危險,因為一個人如果不知道什麼是痛,那麼她就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深。”

  第三十五章 世上從無“唯一”的伴侶

  醒來之後,蘇韻錦再沒有睡意。她在浴室里沖洗了很久,仿佛想要將昨天的混亂隨水流沖走,過去的回不來,明天卻躲不過。她到公司一向很早,同事們並不驚訝,陸路今天又遲到了,蘇韻錦再偏袒她也不得不將她叫過去板起臉來警告了一通。

  陸路臉上明顯有沒睡好的疲倦,眼袋看上去比蘇韻錦這個大清早就醒了的人還要深。蘇韻錦讓她為遲到做出解釋,她居然說自己睡過頭了,簡直荒謬,可是接下來怎麼問,她都一口咬定怪自己貪睡,哭喪著臉說以後不會這樣了。

  蘇韻錦有時也搞不懂陸路,明明再簡單明朗不過的一個小女孩,卻時常有些難以解釋的詭異行徑。但她不愛窺人隱私,只告誡陸路下次不許再遲到,便沒再追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蘇韻錦遇見徐致衡,他欲言又止。看得出他一直試圖尋找機會單獨和她談談,但她卻巧妙迴避。沒過多久,蘇韻錦收到徐致衡發來的簡訊,讓她下班後約個地方一塊吃飯,她道歉,稱自己已約了朋友。

  下班後,蘇韻錦大老遠地跑去找莫郁華吃飯,正好莫郁華今天輪休,就在家裡隨便做了幾個菜,兩人正邊吃邊聊,又有客來訪,竟然是周子翼。

  周子翼想必也沒料到蘇韻錦會在這兒,臉上有些不自在,不過他掩飾得極好。自來熟地不等主人招呼就坐到了餐桌旁,笑著說:“來蹭飯的人看來不止我一個。”

  莫郁華沒說什麼,蘇韻錦卻沒給周子翼太好的臉色。作為朋友,她無權干涉郁華的私生活,卻不齒於周子翼的行徑。

  早在四年前,蘇韻錦就知道周子翼和莫郁華之間保持著聯繫。那次同學聚會之後的第二天,他回上海處理公司的事,深夜裡喝高了,開著車在公路上蛇行,結果撞到隔離墩上,不但心愛的保時捷撞成了一坨廢銅爛鐵,自己也基本上成了個破敗的玩偶。送到醫院特護病房後,他那有錢的老爸老媽給他找了最好的醫生和特護,給他用最貴的藥和治療,但卻只來看了他兩次。他的未婚妻陳潔潔倒是常從國外給他打越洋電話,但是這並不能讓他的狀況改變分毫。

  舊時的同學也都去醫院看了他,唯獨莫郁華沒有去。她在他住院的第三天,丟下手邊實習的工作,跟導師交代了一聲,也不管是否能得到同意,就隻身飛往上海,在周子翼病床前衣不解帶地伺候。周子翼當時覺得不好意思,可不能否認,在那種情況下,他需要她。

  當時莫郁華為不能陪在同樣住院的蘇韻錦身邊而心存歉疚,打電話向蘇韻錦道歉,但蘇韻錦只是替莫郁華不值。周子翼是什麼人,連她都忘不了高三那年,他拒絕莫郁華的表情是多麼讓人難堪,就算舊事不提,當他事業愛情雙豐收,風光得意的時候永遠不會想到莫郁華,今朝有難,憑什麼坦然接受一個他永遠不會選擇的女人的好意?

  莫郁華伺候了周子翼兩個月,直到他可以下地行走。她的專業知識和任勞任怨對於那時的他而言不啻是天降救星,他如此依賴她,半夜醒來病床邊不見了她,都要心急如焚;不是她端來的飯菜,都沒有吃的欲望。

  可他的傷終究是會好的,他出院的那一天,來接他的父母、朋友、下屬將病房擠得水泄不通,他都不知道莫郁華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當晚,他給莫郁華打電話,他說:“郁華,我感激你,永遠都不會忘記,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風裡來火里去我都會為你做的。”

  莫郁華何等聰明,但她知道周子翼更是個精明人,什麼都有個價碼。從上海回來後,蘇韻錦也看到了周子翼送給她的那個手鐲,這是他給她的“心意”,更像是感激她衣不解帶地在病床前照料他的“謝禮”。莫郁華不喜歡戴首飾,但她收下了那個手鐲,她說這樣做,周子翼就不再認為他欠了她的,在他商人式的思維里,他們兩清了。莫郁華也不需要他的歉疚,她願意讓他釋然,更讓自己釋然。

  周子翼病癒的半年後,老同學們都收到了他的結婚喜帖。美麗的未婚新娘終於遊學歸來,有情人終成眷屬。只不過今年年初開始,他和陳潔潔又鬧僵了,苦悶之下,冷靜又理性,而從不會拒絕他的莫郁華再度成為他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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