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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媽媽,她有著一種複雜的心態,一方面掛念著,一方面卻逃避著。今年節前媽媽早早打來了電話,非讓她回去不可,更重要的是,聽媽媽早些時候在電話里透露,叔叔的服裝廠由於同行業競爭越來越激烈,加上經營不善,這一兩年來竟虧損了不少,無奈之下他將整個廠折價賣了出去,好歹才償清了外債,但十幾年經營的心血也付之東流了。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靠著叔叔前幾年的一些家底生活,雖不至於到了等米下鍋的地步,但坐吃山空,日子畢竟大不如前了。

  蘇韻錦跟叔叔的關係雖然說不上十分親厚,但當年叔叔供她上大學的點滴恩情都記在心裡,更何況還有媽媽這層關係在裡邊,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回家照看一下。

  除夕前一天,蘇韻錦跟程錚一起飛回家鄉,剛出省城的機場,早有程錚的父母和司機在外等候,他父母苦留蘇韻錦跟他們回家住幾日,可蘇韻錦回家心切,而且念及自己和程錚並未結婚,春節關口更不好到別人家去,程錚一家挽留不住,只得遣車將她送回縣城,程錚也親自送她到家才返回。

  媽媽雖然早知蘇韻錦今日會回家,可一見到女兒,還是免不了悲喜交集。蘇韻錦心裡何嘗沒有感嘆,一年多不見,媽媽竟然憔悴了那麼多,想也知道先前在電話里提到的困境還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就連叔叔臉上也不見了原先飛揚的神采。

  叔叔家的“妹妹”年紀還小,話也不多。飯後,蘇韻錦和媽媽把碗筷收拾妥當,母女二人便在媽媽的房間裡談心。蘇韻錦將隨身帶回來的一張存摺塞到媽媽手裡,只說這是做女兒的一點孝心,媽媽推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蘇韻錦工作了大半年,積蓄並不是很多,只不過她所在城市的經濟畢竟要比家鄉發達些,而她的收入尚可,平日裡跟程錚在一起,省去了房租的開支,儘管平時生活中她不肯讓他大包大攬,堅持付水電雜費,可畢竟有他在身邊,比獨自一人在外闖蕩要好過許多,給媽媽的錢不多不少,權當盡了自己的一份孝心。

  媽媽勸她不用為家裡太過操心,其實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叔叔在家賦閒了一段時間,最近靠著朋友的引薦,到省城裡一個建築公司做項目主管,年後便要去報到。雖說是替別人打工,可這個建築公司的規模和他過去的私營小服裝廠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待遇也頗佳。

  蘇韻錦有些意外,叔叔做了半輩子的服裝加工,對於建築完全是門外漢,怎麼會有人以不低的薪水聘了他去,而且還是個小主管。

  “叔叔的朋友真有本事。”她說道。

  媽媽一個勁地點頭,“是啊,聽說是他以前的戰友,我也沒見過,不過他的朋友一向很多。”

  蘇韻錦聽是戰友,一顆心放下了許多,暗怪自己多疑,想來管理這回事也是殊途同歸的吧。

  “這樣再好不過了,叔叔是個有本事的人。”

  “他縱有本事,也全靠朋友仗義。”媽媽嘆了口氣。

  蘇韻錦便不提此事,只是轉彎抹角地問媽媽,叔叔待她可好。媽媽微紅了臉說,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沒什麼可求的了,只消平靜度日就好。

  看著媽媽的神情,蘇韻錦知道媽媽是找到了可以付託餘生的人。為人子女,除了為媽媽高興,她還能做什麼?她身邊也有了程錚的陪伴,如果爸爸在天有靈,看見最珍愛的妻女都有了歸宿,也當安息了。

  心事既了,蘇韻錦頓覺釋然了許多,除夕夜的年夜飯上,一家四口人總算開開心心吃了一頓飯,蘇韻錦甚至跟叔叔碰飲了幾杯。飯後她只覺得雙頰發熱,可心裡難得地澄明安詳,正想給程錚打個電話,他已經早一步給她打了過來。電話那頭他直嚷著想她,竟是一天也離不得的樣子,又說他想讓雙方父母見上一面,將兩人的關係正式明朗化。蘇韻錦猶豫了一下,覺得太過倉促,可酒意一上來,醺醺然之下經不起程錚軟磨硬施,也就答應了。

  她只是順口應承下來,卻沒想到程錚動作如此迅速,第二天一早,他便打她電話,說他爸媽現在便有時間,問她打算把見面的地點安排在哪裡。

  蘇韻錦哭笑不得,今天正是大年初一,哪有這個時候讓雙方父母見面的道理。再三講道理,他才勉強同意再推一天,並且說明他爸媽願意遷就蘇韻錦家裡這邊,在她們縣城裡不拘找個什麼地方聚一下。

  蘇韻錦只得將這件事跟媽媽和叔叔說了,誰知他們聽後竟如臨大敵一般,直說怎麼可以委屈未來的親家到他們的小地方來,當然要他們全家親自到省城去才不算失禮。蘇韻錦也由了他們去,當晚便將媽媽和叔叔的意願轉告了程錚那邊,程錚一家都表示尊重他們的意願,於是便定了省城裡相熟的酒樓。末了,程錚的父親還親自打電話來正式表達了對蘇韻錦一家的邀請,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蘇韻錦著實沒有想到她原本想像的一場簡單會面竟會變得這麼鄭重其事,然事已至此,已是騎虎難下。

  初二清晨,媽媽和叔叔早早便起來收拾妥當,再把蘇韻錦和妹妹催了起來,蘇韻錦看見媽媽竟然隆重地穿上了她衣箱裡最珍視的衣服,叔叔身上儼然是跟媽媽結婚喜宴上穿過的那身西裝,覺得好笑之餘心裡滿是感動。不管是貧還是富,天下為人父母者的心都是一樣的。

  一家人緊張地張羅了一輪終於出了門,上車前妹妹還因為沒有記住大人教的見到程錚父母時要說的吉利話而被叔叔斥責了幾句,蘇韻錦忙勸住了。待到買好了作為見面禮的土特產,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客車抵達省城時已臨近中午。蘇韻錦沒讓程錚過來接他們,在車站附近攔了輛的士就往約好的酒樓趕去。

  車子停在了他們要去的酒樓前,下車後蘇韻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築,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酒樓。這地方雖地處市區中心,但難得會有這樣鬧中取靜的巷子,從門口望去這建築已有些年份,褪去浮華卻別有一番情致。好在程錚已等在門口,見了蘇韻錦父母便上前來打招呼,蘇韻錦一見他規規矩矩的樣子就覺得違和,媽媽和叔叔忙不迭地回禮,見程錚要替他們提手中的東西,哪裡好意思讓他代勞。

  蘇韻錦只笑著說:“叔叔,讓年輕人拿著吧,這是應該的。”程錚忙笑嘻嘻地搶過去。跟著,一位酒店服務生將蘇韻錦一家引至二樓。這外面不怎麼起眼的房子進去之後才知道別有洞天,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是費了心思的,他們走到一個大包間前,推門的剎那,媽媽輕聲問了蘇韻錦一句:“女兒,媽媽身上沒有什麼不妥吧?”蘇韻錦沒有說話,用力回握住媽媽的手。

  進去後,程錚父母已離席等候,雙方寒暄了一陣才各自入座。入座過程中,叔叔硬是要程錚先坐下自己才肯坐。蘇韻錦在旁邊,程錚哪敢造次,只得一再退讓,直到他父親親自開口請叔叔先坐下,這才罷了。

  蘇韻錦心中有些不解,只當叔叔是謙遜過分,也沒說什麼。閒聊間,服務員悄無聲息地將菜流水一般端了上來。程錚的父親程彥生和母親章晉茵都是家常打扮,並不顯山露水。只是言談舉止,男的儒雅,女的端秀,自是另有一番氣度,當下兩人一如尋常家長,與極有可能成為親家的兩個同齡人閒話家常。程彥生雖和藹但話不多,一副學者的書卷氣,全靠章晉茵忙著招呼。菜上齊後,程彥生夫婦二人舉了面前的小酒杯,說道:“這裡的菜雖不算好,但難得地方清淨,很適合親友聚會,初次見面,還請不要見外,先幹了這杯。”於是幾人都舉了杯,除了蘇韻錦還在讀書的妹妹外,其餘的人都將酒干盡了。蘇韻錦和程錚喝完杯中酒,兩人暗地裡相視一笑。還沒坐下,叔叔忙拿過酒壺,給他身邊的程彥生添了一杯酒。程彥生欠身致謝,叔叔又給章晉茵倒酒,章晉茵趕忙招手喚來個服務員,連說:“您太客氣了。”叔叔舉杯道:“哪裡是我客氣,程院長、章總,千言萬語說不完我對您兩位的謝意,我們也不會說話,只能用這杯酒感謝二位對我們家的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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