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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莫郁華慫恿蘇韻錦。

  蘇韻錦何嘗不想親口從沈居安嘴裡得知他的去留,但總是不知道自己以什麼立場去問。她只不過是他在圖書館打工的一個同伴,認識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

  這天下午又是他倆當值,兩人都沒課,正值下午三點多,圖書館借書還書的人很少。蘇韻錦按照管理員老師的吩咐給一批書貼上標籤,正好有個編目不是很清楚,便想著去問沈居安,卻發現他伏在借閱台的長形桌子上,一本書半掩著臉,竟像是睡著了。

  蘇韻錦覺得有些好笑,這是她頭一回看到他這個樣子,平時的沈居安做什麼都成竹在胸遊刃有餘,何曾在人前露出疲態?她手下的動作不經意就輕柔了下來,反正也沒什麼事,何必驚擾了他。做完了自己的事,她躡手躡腳地坐到他身旁屬於自己的空位。四月午後的風透過借閱室半敞的百葉窗,拂在人身上容易產生一種醺然的沉醉感,這的確是個適合偷寐的時刻。蘇韻錦輕輕拿開了沈居安掩在臉上的書,如果不是有些泛青的眼窩,那張乾淨柔和的面容此時更有讓人心動的寧靜。風微微撩動他的髮絲,她心念一動,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拂開那幾根惱人的頭髮,還沒觸到他的臉,髮絲的主人已睜開了眼睛。

  “蘇韻錦?”

  蘇韻錦仿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被中途抓住,心一慌,藏著的疑問莫名其妙地脫口而出:“你……會留校嗎?”

  沈居安依然是伏在手臂上的姿勢,聞言有些驚訝,過了一會兒含笑道:“你希望我留校?”

  蘇韻錦低頭無意識地將他的那本書撥來撥去,幾乎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沈居安坐直了身子,失笑道:“我怎麼會睡著了?”

  當晚蘇韻錦要去做家教,她這時仍為自己下午的衝動而後悔,也許她不該多問的,這畢竟是別人的事。可她依然無法自制地為他迴避了自己的問題而失望,看來自己是多想了,在他眼中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旁人,為什麼要把沒有確定下來的事透露給她?

  家教的地點沒變,雖然還是和學校只隔了兩條馬路,但是其中一條路在封閉施工,行人必須從一側的小巷繞行。那條小巷很偏僻,路燈昏暗,蘇韻錦每次來回都有點緊張。

  去的時候還好,天尚未全黑,回校時站在那個黑洞洞的路口前,她心裡有些發怵,想方設法地讓自己壯起膽來。這時暗處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從背光的圍牆下走了出來,蘇韻錦不禁一哆嗦。

  “是我。”這個聲音讓蘇韻錦無比驚訝,沈居安走到她身邊,笑著說,“我應該早叫你一聲,這樣就不會嚇到你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蘇韻錦驚魂未定。

  “這條路太黑了,走吧。”他很自然地與她並肩往前走,好像已經千百回陪她走過這條逼仄冷清的舊巷。蘇韻錦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兩人一度無話。莫非他是特意送她一段?她不敢想。

  她從沒覺得這巷子是那麼短,仿佛一眨眼就走到了盡頭,前方已經看到大路上的燈光。蘇韻錦心中有疑問,偷偷抬頭看他,正好看到他脖子上掛著的紅色絲線,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血一般的暗紅。

  這根紅線好像一直掛在他脖子上,但是蘇韻錦並不知道藏在衣服里的吊墜會是什麼。正想得出神,他護著她的肩往旁邊一閃,避開了一輛趕路的摩托車。

  “想什麼那麼入神?”走到安全地帶他很從容地收回了手,既沒有過分親昵,也沒有讓人感到突兀,“你在看這個?”

  他的語氣讓人很難說謊,蘇韻錦點頭。

  沈居安扯了扯那根絲線,最底下綴著的竟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金戒指,那戒指的款式很土,但被他掛在脖子上,倒不覺得難看,只是特別。

  “這下不用好奇得連路都不看了吧。”他讓她看清楚,又將那個戒指放回了衣服裡面。

  “這個戒指對你一定很重要。”好奇壓倒了矜持,蘇韻錦問道。

  沈居安想了想:“可以這麼說。”

  這簡直是想當然的,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又怎麼值得讓他一刻不離?

  “我猜它一定和一段很美好的回憶有關。”蘇韻錦低聲說。

  “美好?”沈居安將這個詞重複了一遍,淡淡道,“是和回憶有關,但說不上美好。這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一個女孩子留給我的。”

  她能感覺到,他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她的。

  “我……我長得像她嗎?”蘇韻錦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在圖書館一年多,別的事沒幹,閒書看了不少,這句話問得太可笑了。

  果然沈居安笑出聲來,“不像。”仿佛還怕她不死心一般又強調了一遍,“一點也不像。”

  蘇韻錦覺得丟臉得很,垂著頭再也出不得聲。

  “你像你自己,這有什麼不好的?”他的聲音仍帶著笑意,讓人惱恨不起來。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沈居安沒有任何預兆地問道:“蘇韻錦,你覺得尊嚴和理想哪個重要?你會為了你渴求的東西捨棄你的尊嚴嗎?”

  蘇韻錦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猶豫了許久,回答說:“我沒有遇到太渴求的東西,所以到現在為止我覺得尊嚴很重要。”

  “你說得對,無欲則剛。”沈居安自言自語,有那麼片刻,他竟也透出幾分迷茫,仿佛不再是蘇韻錦印象中那個聰明清醒、目標堅定的人。

  “留校的事,我拒絕了。”

  “啊?”蘇韻錦的語調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惋惜,對於一個普通的學子來說,即使很優秀,留校仍不失為極好的一條路,多少人努力爭取卻得不到那個名額。

  “我簽了‘衡凱’。”

  原來是這樣。衡凱集團的名聲蘇韻錦並不陌生,即使在這個外企、大型國企如雲的城市裡,它也是如雷貫耳的。據說它招聘的條件相當苛刻,待遇也相當優渥,只是未聽說在他們學校有招生計劃,不知道他怎麼竟被這家公司錄用了,如此說來,放棄了留校的好機會也說得過去了。

  “蘇韻錦,你看起來很意外。”

  蘇韻錦當然不能說她是失望,因為以後的圖書館裡她很難再看到讓自己安心的那個人了。

  “沒有,只是在我的想像中,留在高校任職更符合你給我的感覺。”

  “相信我,我很清楚自己適合什麼。”沈居安臉上有種蘇韻錦不熟悉的笑意,“無論是工作,還是人。”

  “郁華,我說不清,他好像是來接我回學校的,他說話時看我的眼神……我該不會是做夢吧?”晚上,蘇韻錦在電話里跟莫郁華說起剛才的事,心中猶泛漣漪。

  “說不定他真的對你有意思。我早就那麼認為了。”莫郁華的聲音透出笑意,“看來我要說聲恭喜了。”

  “什麼呀,說不定他只是好心,或者是路過。都是我自己在那裡瞎想。”蘇韻錦小聲說道,唯恐被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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