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鍾意恍然想起兩人在童心幼兒園撞見李念江時的qíng形,江哲麟對李念江耐心的勸哄,難道是父子天xing?而且當聽見孩子的名字時,江哲麟的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qíng。

  鍾意在李千娜面前虛張聲勢的自信,隨著身體輕微的顫抖而迅速分崩離析。

  鍾意訥訥的看了看江思妍,又看了看謝天,只覺得站立著的這對金童玉女,擋去了走廊里大多數的燈光,漆黑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張牙舞爪的撲過來,讓她的頭皮止不住的發麻。

  鍾意只覺得有兩股勢力在不依不饒的jiāo鋒,其中一股已經攜著qiáng大的力量席捲了她靈魂的每個角落,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懷疑;而仍然有一小股火苗微弱的嚷嚷著,反覆勸慰自己要相信江哲麟。

  無數滾燙的汗液從體內鑽了出來,撞擊著同樣沉悶的空氣變成一片瘮人的冰冷。

  鍾意聽見自己苦澀的張開嘴巴:“思妍,如果戀人之間,這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們所謂的愛qíng,不過就是讓人看笑話。”

  鍾意想,她不僅是說給江思妍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愛上了便愛上了,鍾意從沒想過全身而退。

  有的女人像蝴蝶,這支愛qíng的花朵不甜美,拍拍翅膀就可以全須全尾的去尋求下一支;可惜鍾意不是這種美麗的生物,她頂多是只灰頭土臉的蛾子,面對如同光明般灼熱的愛qíng,她需要在黑暗裡醞釀很久的勇氣,撲向火焰卻只需要一剎那孤勇。

  要麼愛,要麼粉身碎骨。

  她還是想……相信江哲麟。

  空氣明明炎熱得濃稠,鍾意卻覺得一陣陣的發冷。

  鍾意踟躕了半天,才決定折回家裡好好睡一覺。自從懷孕之後,鍾意被江哲麟勒令不准登高爬低,過上了十指不沾陽chūn水,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幸福小日子。江哲麟一出差,鍾意連屋子都懶得收拾,chuáng頭上隨意的放著江哲麟臨行前脫下來的襯衫,他時常翻閱的財經雜誌依舊翻在那一頁,枕頭上有根又黑又軟的短髮,也是他的。

  綿軟的羽毛枕上有種淡淡的麝香味,鍾意把臉埋進去,大半張臉被擠得扁扁的,又哭有笑的模樣委屈得像個沒糖吃的小孩子。

  鍾意伸手捻起那根頭髮,湊到鼻尖細細的嗅著,混沌間鍾意想起了很多事兒,一件一件像是錦鯉飛躍而起,帶著晶瑩水珠的尾巴在陽光下甩出串聯在一起的光圈,帶著點兒炫目的迷人,讓人覺得軟弱。

  鍾意想起剛結婚那會兒,江哲麟看不上她的故作清高,而她則極度鄙視他的窮講究。一時惡作劇心起,鍾意往某人專用的洗髮瓶里摻了點兒玫瑰味的jīng油。江哲麟有時候粗線條的可以,被她作弄了一周都沒發現端倪,直到他攜著她開赴一周一次的兄弟會腐敗,被齊喧咋咋呼呼,夾槍帶棒的諷刺:“喲,江哲麟,你頭髮上怎麼一股娘們兒味兒?”

  看見鍾意咬著嘴角兀自笑得開心,江哲麟瞭然的挑高了一邊的眉毛,一張毛嘴湊過去在鍾意臉上親了一口,眼睛斜斜的睨著齊喧:“你懂什麼,這叫愛qíng的味道。”

  江哲麟雖然不吝惜甜言蜜語,有時候嘴巴卻格外毒。比方說,她好不容易買了件香肩小露的連衣裙,邁著高傲冷艷的步伐在江哲麟面前得瑟走來飄然而去,終於盼到某人開了尊口,江哲麟皺皺眉頭,把報紙甩在一邊:“這件衣服怎麼這麼眼熟?”

  還不等鍾意巴巴的纏上去,跟江哲麟吐露諸如哪位哪位明星也穿過這種款式的衫子,不僅物美而且價廉的話,江哲麟已經自顧自往下接:“唔,跟咱家窗簾布挺像的。”

  見鍾意眼裡殺氣驟起,江哲麟還是笑得要死不活:“你別說,這衣服,不仔細看還挺好看的。”

  徹底收服江哲麟這隻禽shòu的日子,仔細追究起來,還是這段日子,基本上她指東,江哲麟絕不敢打西。每天數隻越洋電話是必須的,有時候江哲麟不曉得是真關心她還是不耐煩,一個勁兒的催著鍾意睡覺,口氣跟哄小孩兒差不多:“乖,早點睡。睡太晚對寶寶不好。”

  鍾意胡攪蠻纏起來:“江哲麟,你是為了孩子才讓我早點睡的吧你?我到底你誰啊我,生育機器是吧?”

  江哲麟不由告饒:“小乙,你可千萬要相信我,要不是咱的孩子,小爺我才懶得關心它。”

  鍾意半口氣被順了下去:“喲,就你這樣還小爺?”

  江哲麟瀕臨崩潰的聲音傳過來:“姑奶奶,你到底想怎樣?!”

  鍾意想起一出是一出:“江哲麟啊,等寶寶出生了,要是我和它一起掉進水裡,你先救哪個?”

  江哲麟理所當然:“肯定是孩子。”

  鍾意被順下的半口氣又提了上來:“江哲麟,遊戲前提是我不會游泳,而且你不先救我,我就嗝屁了!”

  金門大橋的微風送來江哲麟含笑的聲音:“別怕,我會跳進去陪你一起死。”

  鍾意愣了半晌,才啐了江哲麟一口:“想得美啊你。”

  視頻通話里的江哲麟但笑不語,身後夕陽如同灑金箋般把宏偉的雙橋塗抹出厚重的顏色,國王的落日。

  鍾意眯fèng著眼睛想著,越想沉睡腦子卻越清醒,她幻想著自己是一條被捉上砧板的魚,層層疊疊的鱗片被殘忍的刮下,翻出裡面血ròu模糊的身體,每一根骨頭都在牽扯著隱隱作痛,鍾意唯一慶幸的是,她戰鬥力充盈的淚腺終於疲軟了,眼睛澀澀的翻不出花兒來,鍾意認命又貪婪的盯著牆上貼著的各式嬰兒的照片,半夢半醒間鍾意聽到一陣急促的音樂聲從客廳波及進來。

  該來的還是要來。

  鍾意聽到話筒里傳來略顯沙啞的聲音,居然感到一陣奇異的輕鬆,她輕輕笑了一聲:“爸。”

  江啟之先生做起事兒來一向架勢十足,而且絲毫不懂得體恤下qíng,把見面地點約在了江家祖宅。

  鍾意暈船暈得厲害,一路分花拂柳的走過,曾經開得極盛的海棠花早已經敗落,空氣里不再有熟悉的甜膩味道。

  不算太長的路程鍾意走了許久,一步一步如同踏在刀尖上,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鋪天蓋地的陽光卻異常冰冷。鍾意腳步虛浮的走到鐵門前,急喘了兩聲,才在管家的帶領下,拐進了深深的庭院。

  宅子裡每個房間的門檻都很高,鍾意邁過最後一個的時候差點兒跌倒,幸虧被一旁的管家扶住,管家湊在鍾意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少奶奶你別太擔心。”

  鍾意虛弱的笑了一下,抬眼的時候正好對上江啟之yīn鷙的眼睛。

  “進來。”語氣還是一貫的居高臨下,江啟之吐出兩個字兒後便拒絕和鍾意jiāo談,兩手jiāo疊著按在拐杖上,唇線緊抿,灰白的眉毛從下往上抬起,額際即刻浮現出兩道淡淡的抬頭紋。

  鍾意機械的走了進去,隔著遠遠的距離就停下了步子,兩人目光jiāo錯,對峙的氣氛徐徐散播開,直到江啟之似笑非笑的jiāo疊起雙腿,右手閒適的搭在扶手上,食指抬起指了指角落上的位置:“坐。”

  鍾意如同牽線木偶般安靜的坐了下來,身體卻時不時的輕輕挪動,鍾意看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此時此刻能夠阿Q附體,好好體驗一把所謂的jīng神勝利法。

  只是江啟之明顯與她不在同一個波段上,江啟之曲起手指在沙發上輕輕一擊:“小鍾,我之所以找你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

  鍾意急急打斷江啟之的話:“爸,您要不要喝茶,普洱還是龍井?還是大紅袍吧!”

  不等江啟之答話,鍾意從沙發上倏然站起,慌不擇路的便往樓下的廚房衝去。宅子裡灑掃的僕人都偷偷覷著鍾意,居然沒有一個主動請纓的。鍾意在多達數十個的櫥櫃裡翻來翻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罐密封茶葉,幽綠的細葉被囚禁在玻璃瓶里,像是一具具鮮活的事體。

  鍾意火急火燎的注水進去,腦子混混沌沌的不知在想什麼,直到杯里溢出的熱水在手上一灼,鍾意才猛然一顫,把滾燙的茶杯捧在手裡,步履不穩的折回房裡,鍾意略一低身,儘管竭力克制著到處衝撞的不安,她的手還是在江啟之的嚴密監視下微微一抖,杯子從手指間脫落下去,杯底猛的磕在茶几的水晶面上,砰的一聲銳響。

  鍾意嚇了一跳,抬頭正好對上江啟之高深莫測的微笑,江啟之轉動拐杖在地板上篤篤的敲了兩下:“看樣子有些話不提,想必你也明白了罷。”

  鍾意尖尖的小臉煞白煞白,倔qiáng的昂起頭來,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明白。”

  牙齒深深的扎進嘴唇里去,鍾意感到一陣蘇、軟、疼、痛,仿佛只有憑藉著深邃的痛意,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江啟之笑了一下,拐杖在地板上畫了個圈:“你這寧折不彎的脾氣,倒真像是……”江啟之說了一半,忽然頓住,接著又往原來的命題上繞了過去:“既然你不明白,就不要怪我說話太直白殘忍。鍾意,你必須明白,江家這樣有頭有臉的宗族,不可能容忍任何子嗣流落在外。那孩子我見過了,xing格確實頑劣,和臭小子小時候真是像極了。”江啟之灰色的眼珠里浮起感慨的神色,語調微微拔高,“我年紀大了,早就盼著能當上爺爺,自然非常希望他能回歸江家,越早越好。小鍾,你應該理解老人家這種心qíng吧?”

  鍾意胸口堵得仿佛塞了團破棉花,絲絲

  【

  33、第 33 章 …

  縷縷的qíng緒被拉扯出來,鍾意垂下眼睛冷笑道:“爸,我只能表示理解,恕難苟同!”

  鍾意的賭氣話在江啟之聽來輕飄飄如同撓癢。一個人年紀越大,就越習慣於喜怒不形於色的偽裝。

  江啟之一點兒發怒的跡象都沒有,反而開始安撫起鍾意:“想必你也知道,江家到了哲字輩,我們這房就只有江哲麟一名男丁。等再過幾年,這江家裡里外外的事兒都要靠他定奪決策。你既然是江哲麟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自然是江家當之無愧的主母。孩子的母親只是個出身低微的戲伶罷了,攥在手裡唯一的籌碼也不過是個沒分量的私生子,她沒有任何勝算撼動你的地位。你又何必計較?”

  有了大房的身份,就該寬宏大量,什麼都不必計較了麼?

  可她出讓的利益,明明是在婚禮莊嚴的見證下,丈夫對妻子的許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鍾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她疑惑的打量著對面的老人,眼角已經布滿了深刻的細紋,一雙鷹眼卻jīng光四she,他明明和江哲麟這樣像,但鍾意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自己熟悉的氣質。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