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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燕遙知站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眼中的赤色光芒逐漸變得柔和。
或許這些年輕的人類最終都只會變成一段記憶,永遠停留在他不死的生命里;但假如能留下的是美好,而非一次又一次的遺憾,想必就算到時候回想起來,也會再度溫暖這顆早已不再跳動的心臟吧?
燕遙知覺得自己很沒立場,這麼多年捱下來,除了忍飢挨餓過得委屈巴巴,竟然連一丁點唯我獨尊心如鐵石都沒能學成。
狠摔了兩跤,若木沒能自己站起來,最後是被燕遙知給拎下山去的。
正好要去的赤丹家裡最近因為研究存放不少傷藥,取來也很方便。
赤丹聽聞若木走個山路還能把自己摔成重傷,狠狠嘲諷了他一頓不說,上藥時的手勁兒也用了十成。
屋外的院子裡。
燕遙知又看見昨晚那個上山討藥的女人。
女人生著一張白淨而美艷的臉孔,秀目細眉,唇色殷紅。
「你好。」女人說,「我從黑山來,你可以叫我瑪姆。」
燕遙知盯著她,目光中無悲喜,也沒有開口接她的話。
他覺得這女人在占自己的便宜。
第49章 吃撐的第四十九天
就算燕遙知已經帶上了十二分的挑剔來看瑪姆, 但也沒法不承認她確實是個很具有親和力的人。
漂亮的臉孔滿懷著一種讓人很容易理解的「母性」,就好像雖然平時總嘮叨個不停,還會強權壓制孩子一切叛逆行為,但最悲傷最無助的時候, 也還是會想要回到她身邊JSG, 下意識地去依靠的母親。
然而燕遙知帶著連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排斥感,對面前這個友好又美貌的女性持續保持著沉默, 然後十分不講禮貌地轉身, 甩給她一個冷硬的背影。
赤丹的小屋裡很熱鬧。
他和若木幾乎已經成為一對冤家,每次見面都互相吵個不停。
燕遙知小心地穿過他們吐沫橫飛的「戰場」, 發現赤丹原先擺放得亂七八糟的屋子已經被收拾過,地上累積不知道多少年的漆黑污漬毫無蹤跡, 連石牆的縫隙都被重新塗抹過一層潔白的細粉。
空氣中瀰漫著草藥的香氣。
大變樣了。
燕遙知不禁又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麼說,他也算是看著赤丹長大的——雖然哪怕赤丹一有機會就往他身旁晃悠他也沒能記住人家是誰——燕遙知很清楚赤丹一籮筐的大小毛病里就包括了衛生意識很差, 活得邋裡邋遢這一條。
而且雖然他做起研究來是部落的頂尖人才, 但在打掃家務這方面,隨便哪個六歲的小孩兒都能一隻手勝過赤丹。
燕遙知看見被清洗得嶄新光潔的石桌上頭分類擺著幾個透明的盤子。
有點像是舊世界的培養皿,但它圓溜溜,帶著個底,上頭雕著密集的花紋, 更像是個菜盤。
材質不像玻璃。
燕遙知用指頭輕輕戳了一下。
盤子裡擺著不同顏色的液體,液體之中浸泡的是一動不動的黑色線蟲,還有幾塊明顯是人體組織的東西。
應該就是赤丹正在研製的, 用來醫治鮫人族的藥物。
燕遙知在桌上還看見不少造型眼熟但分辨不出用途的新器具, 都製作得極其精美, 且一樣是透明的材質。
「這是瑪姆從她們部落裡帶來的。」赤丹已經給若木上好了藥, 擦著手說, 「這種全透明的東西更方便我們觀察,而且這個和這個......」他開心地指著那些燕遙知不認識的東西介紹了一遍,「有了這些,不管做什麼都很方便,要不是現在時間太緊,我還想仔細研究一下它們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赤丹不好意思地聳聳肩膀:「畢竟是瑪姆的東西,她能借給我用已經很好了,我也不能一直占著不還。」
「你可以問她。」燕遙知說。
「我問過的,但是瑪姆說這套器材也是她的長輩留給她的,她只知道怎麼用,不知道怎麼做。」赤丹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他總是很少讓自己完全陷入負面情緒里,這次當然也很快重新振奮,「不過瑪姆真的懂得好多啊!我這段日子跟她學了不少新東西呢!」
少年的笑容充滿憧憬:「這一次新藥的研究,還有防禦那些怪物的進攻,還有我的爆裂粉的改良,都是她幫忙實現的,可明明她那麼厲害,那麼聰明,卻總還是很謙虛地說自己不擅長......大人,要是我以後也能成為她那樣的智者就好了!」
燕遙知:「嗯。」
要不要找個時間試探試探瑪姆?
不管她什麼來頭,只要打不過自己不就好了嗎?
再不濟,就像對付奴隸主一樣,把她給控制住。
燕遙知表面上不說話,實則心裡的念頭已經過了山路十八彎,他能感知到奴隸主還在北方老老實實地呆著,似乎正如他所說的,對外族並沒有惡意......但這也只是表面了。
祖庭外圍已經挖好了深溝,劇毒的液體也被灌入其中,再用石板封蓋,加上掩飾用的枯草和樹枝,裡頭藏了尖銳的棘刺。
只要一想到那老怪物的根系曾經鑽遍大陸的每一個地方,燕遙知就渾身都不舒服。
現在祖庭的狩獵隊和長老祭司們已經開始了戰前的準備。
人族的戰爭他不會參與,但有必要去制止老怪物私底下動手,可是黑山部落突然到來,還有這個莫名讓燕遙知感到排斥的女子,都叫他沒法安心地前往極北去跟老怪物打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