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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漣更加迷糊了:「是燕認識的人?」
燕遙知沒有回答,而是朝著人群的方向走過去,他沒有再戴上兜帽,下半張臉依舊用麻布條裹著,已經變得沒那麼蓬鬆的黑髮乖巧服帖地落在兩頰,他拍拍人群最邊緣的一個人的後背。
那人轉過身,是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大漢剛剛還在一起起鬨,此刻被人打斷,顯得十分不滿:「你誰啊?」
燕遙知眼中赤芒閃爍:「讓一讓。」
大漢兇悍粗野的臉上表情變得茫然:「哦,哦,好的。」
看著燕遙知只是抬手拍拍身前人的後背,那些人就一個接一個乖巧地讓開一條路來,阿漣在嘖嘖稱奇的同時,心裡的疑惑與好奇愈發地旺盛起來:「長留,你和燕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啊,實在是太神奇了!」
長留抿著雙唇,沒有回答,目光緊緊跟隨著在一堆大漢里顯得格外消瘦的背影。
燕遙知輕輕鬆鬆就走到人群的最里圈。
也不能說是輕鬆。
他用來纏臉的麻布條都快被犬齒磨通了。
在人群的最中心。
一個光頭壯漢空著手,雙腿分開站立,腰背微微往下彎著,按在膝蓋上的雙手手臂肌肉鼓鼓囊囊,他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了件皮坎肩,露出來的手臂上頭有一道新鮮的傷痕。
阿岩口鼻處不斷噴出騰騰的熱氣,他的眼睛是淺棕色,裡頭充滿了攻擊的欲(盤海)望,像是徘徊在雪原上的野獸般兇悍嗜血。
被他緊緊盯住的少女雖然也穿了身皮衣,但如同她一貫的風格,儘可能地輕巧簡便,不妨礙行動。
扶翼手裡拿著她的長弓,腰上的箭筒里,已經沒有箭矢了。
她的呼吸很緩慢,一股風圍繞在她身周,蜜色的皮膚因為劇烈的運動而開始泛紅,黑髮微微凌亂,高束在腦後的馬尾不知為何短了一截。
扶翼沒有注意到燕遙自已經出現,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對面的阿岩,緊皺的眉頭彰顯了她此刻的心情並不美妙,而且因為這些人的無禮冒犯而蘊藏怒火。
在扶翼身後的一群人那裡,裹成胖胖一個毛球的若木被人七手八腳地摁住,還堵住了嘴,他被憋得眼睛都紅了,嘴裡還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焦急的情緒溢於言表。
燕遙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妹子,雖然我也不想,但如果拼體力的話你的確是拼不過我的,我現在抓不到你,但你又能跑多久呢?更別說,你身邊還有這麼一個大累贅了。」阿岩語氣雖然輕鬆,但他渾身上下的肌肉全是緊張戒備著的,目光絲毫不敢從扶翼身上離開,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動作。
「咱們和和氣氣地,做一家人不好嗎?」
他臉上的笑容甚至有幾分憨厚,扶翼半點也不敢放鬆警惕:「你要是管這叫和氣的話,待會兒最好割斷我的喉嚨,不然,我不管用什麼法子,都會取你們的性命!」
「話也不能這麼說啊妹子。」旁邊壓著若木的一個壯年女子開口了,「你不在乎自己的命,連情郎的命都不管了嗎?」
很明顯,她口中的情郎就是被摁在旁邊的JSG若木。
「他要是有心,那我死的時候,他就該殉情了。」扶翼臉色變得更黑了幾分。
「嗚嗚」個不停的若木聽她這麼一說,竟也停下掙扎,擺出個聽天由命從容赴死的姿態,先前說話的那個女人「嘖」了一聲,又道:「唉,知道你們心裡惱火,但咱們得幫著自家人,那就各憑本事吧。」
黑山部落的搶親習俗由來已久,這年頭一個部落與一個部落之間縱使有來往,總體上也是固守自家部落的規矩,內部團結一致,排外得很。
而在黑山部落里的外來人五花八門,就算撞見別人被搶親了,也多半不會相幫,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沒必要摻和進去,得罪此地主人。
燕遙知想的則是,若木和扶翼他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他慢慢悠悠地從圍成一圈的人堆里冒出了頭,朝著對壘的兩人中間走過去。
「站住!你是什麼人?」黑山部落的一個男人大聲呵斥,伸手想把他抓住,燕遙知側身躲過,擰著他的胳膊,把人丟回人群里。
剛剛說話的那個女人注意到這邊的搔動,她又站出來:「朋友,這樣不好吧?」
待看清楚來人的臉,她愣了一瞬,擰起眉毛:「哪家的小孩兒,來搗什麼亂?」
場中央的兩人雖然聽出外圍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還是要死死盯住彼此,謹防對方偷襲。
「她,還有他,家的。」燕遙知抬手指握弓的扶翼,又指了指滿眼驚喜的若木,大庭廣眾之下,他隱去了很想說出口的「長輩」兩字。
女人滿臉狐疑。
扶翼聽見燕遙知的聲音雙眼一亮,對面緊盯她表情的阿岩面色一沉。
「那就是小姑娘的娘家人咯。」嗓門大得在人群外頭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褐汲抱著雙手站在一旁,「舒勒,別為難小孩兒。」
褐汲同樣身高馬大肌肉爆炸,他有一頭淺棕色的,鋼針一樣貼著頭皮豎立起來的短髮,耳垂格外寬厚,上頭打了眼,墜著兩個木頭圈子。
舒勒的身高並不輸他,聞言只是撇撇嘴:「小孩兒,別管大人的事。」
燕遙知面無表情。
他還要上前,一直摁著若木的一個長得跟阿岩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鬆手過來:「你——」年輕人上下打量燕遙知,「我早聽說南邊的人長相不顯老,沒想到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乖,以後你還得叫我哥哥一聲阿爸呢,上一邊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