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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一滑,摔了個大馬趴。

  這下子他完全喘不上來氣了,背後的布囊死死壓著,幾乎看不見下頭的人是死是活,若木的腦袋嗡嗡亂響,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他奮力地挪動手指,從壓在胸下的陶盆邊緣摳出一顆草籽,淡淡的綠光一閃,草籽膨脹起來,抽出新芽。

  而還沒等它長成,若木就感覺自己身上一輕,被擠壓的肺里也瞬間鬆快了來。

  「你還好嗎?」

  他聽見許多人慌亂關心的聲音。

  「哎呀,咋是若木小子?」

  「這孩子打小就迷迷糊糊的,都當上祭司了怎麼還這麼冒失?」來人一邊念叨,一邊把若木扶起來。

  腦瓜暈乎的若木不禁有些臉紅,他連連擺手:「我沒事......沒事的......」

  懷裡的陶盆還在。

  若木的心落下來半截,手往背上一摸,卻是空蕩蕩,他瞬間又清醒了許多:「我的包裹!」

  那包裹裡頭可是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全部家當啊!

  「別急,燕給你拿著呢。」

  「哦哦,謝謝嬸子。」若木依舊慌忙地尋找,「誒?!燕?!」

  他感覺自己腦子不太夠用了:「燕在哪兒?」

  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的嬸子往他後腦上猛拍一巴掌:「瞎轉什麼,人在那兒呢。」嬸子的臂膀並不纖細,太陽烤出來的焦褐臂膀十分結實,拴著一圈獸齒,還落了些已經曬乾的血痕,她抬手往人群的邊緣一指。

  若木抬眼,先是看見自己那個過分臃腫的包裹從圍繞自己的人群後邊漏出些許,他心下大定,先向周圍的人道了謝,才抬腳繼續往外頭走。

  眾人友善地笑笑,好心地為他讓開一條路。

  還有人半是打趣地喊:「若木祭司,您這小身板就別往人堆里擠了,擠出個萬一,以後咱們傷了病了,都不知道去哪裡找藥。」

  若木老臉更紅,只能行行行好好好地賠著笑,比他最起碼也高出去一個頭的部落民們慢慢讓開,若木看見自己的布囊緩緩露出了模樣——依舊裹得嚴嚴實實,甚至沒落上太多的灰漿。

  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一隻極其蒼白的手,正輕輕地扶在布囊上頭。

  那隻手五指修長,指甲是不尋常的深黑,手腕相較於其他部落民而言顯得十分纖細,掛著串粗糙的小石子編成的手鍊,再往上,卻是嚴嚴實實地被一截灰撲撲的麻布給遮了起來。

  若木愣了愣,下意識地抬頭。

  「燕」站在那裡,穿得很嚴實,衣領高高地遮到下巴,衣擺長長拖在地上,整個人就只露出一個腦袋,還有那隻過分蒼白的手。

  因為此地氣候炎熱,所以部落里的人大多愛打赤膊,頭髮要麼紮起來,要麼乾脆剃了。

  但「燕」不一樣。

  他有一頭略微捲曲的,漆黑的及肩發,鬆鬆地落在兩頰,襯著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雙同樣顏色深沉的眼睛,就更顯得他與眾人格格不入,還帶著一股子病懨懨的厭世氣息,哪怕身處哄鬧的人群里,也只是更加能彰顯他的孤僻和冷漠。

  「祭司。」燕遙知不明白為什麼若木為什麼滿臉呆傻地盯著自己,難不成是被嚇到了?

  不應該呀。

  為了出這一趟門,他可是特意選了件能把自己從頭罩到腳的袍子,儘可能地避免自己因為膚色太不合群而引人矚目。

  而且也沒用用紅眼睛瞪他。

  燕遙知眨了兩下眼睛,確定自己沒有因為長時間處於難以果腹的狀態而餓紅了眼。

  更沒有露出尖牙恐嚇他。

  燕遙知不動聲色地舔了下口中過於尖長的犬齒,沉默著與若木對視片刻,然後小心地,把手從身旁的布囊上面拿開,藏進寬大的袖子裡。

  若木頓時就感覺眼前這人身上的孤僻感更重了:「你就是燕吧,你好,我叫若木,以JSG後就是你的導師了。」

  不知怎地,若木總覺得有股涼氣悠悠地從「燕」身上飄過來,讓自己忍不住打顫,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拿出了自己最和善友好的笑臉:「是阿年長老叫我來帶你的,你應該......知道的吧?」

  「嗯。」燕遙知點點頭,「我知道,他先前跟我提過,我叫燕遙知,導師好。」

  燕遙知說話的速度很慢,聲音低沉懶散,暮氣十足,並不刺耳,只是總讓人覺得沒什麼精神,若木又無端端地打了個哆嗦,他有些不自在地把布囊重新背上:「原來是三個字的名字?很少見啊,是誰起的呀?」

  他試圖開個話頭,好讓氣氛不那麼沉默尷尬。

  然而燕遙知沉默了很久,直到若木感覺自己快要繃不住了,才慢悠悠地開口:「應該是我的母親起的吧。」

  他已經快要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

  每每嘗試回想,只能憶起大爆炸時充斥天地寰宇的強烈白光,還有無窮盡的黑暗,與折磨他至今的強烈飢餓感。

  燕遙知微微抬起眼皮去看走在自己身旁的若木。

  這就是小阿年常常掛在嘴邊的孫子?

  他只略微一掃,便收回了目光。

  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而且......似乎還把自己當個孩子對待。

  燕遙知垂下頭,在心底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有些委屈地揉著自己已經空了很多年的肚子,兩顆尖牙幾乎快要從口腔里彈出來了。

  對著這樣憨的儲備糧,實在是不太好意思下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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