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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玫點頭:“阿姨大概很愛叔叔吧。”她若有所思,幽幽地說,“其實以琛很像阿姨……”

  說話間,兩人已到醫院,走廊上碰到認識以玫的護士,護士小姐和善地對她說:“你男朋友剛剛換過點滴,現在又睡了。”

  以玫向她道謝,笑著解釋說:“他是我哥哥。”

  走到門口,以玫突然將手中的東西都扔給默笙:“你拿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東西並不多,然而默笙卻覺得手上這些東西,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默笙。”以玫幽幽地說,“我並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他。”

  默笙看著她漸漸走遠,說不出任何話來挽留。

  房門沒鎖,手一推就開了。這是一間雙人病房,一張chuáng空著,以琛的chuáng位靠窗。開門的聲音並沒有把他驚醒,他掛著點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纏住了,一步步地靠近他,那線一寸寸地收緊。

  他躺在chuáng上,臉容蒼白而瘦削,睡夢中也蹙眉。重逢之後她其實並沒有好好看過他的樣子,現在終於可以。手指不自覺地劃上他緊皺的眉頭,然後刷過睫毛,想像著如果主人清醒,這雙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時候還會帶著微微的嘲弄。

  最後,停留在略微蒼白的唇上。據說,有這種唇的人大多薄qíng,以琛以琛,你為什麼不?難道你不明白,我們已經再回不到從前,七年的時間,什麼都改變了啊……

  然後,在她還沒意識到她在gān什麼之前,她的唇代替了她的手指。她的唇上還帶著屋外的寒冷,他的卻意外的溫暖,然而這溫暖卻讓她驀地一陣心酸,眼淚不知怎麼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再也止不住。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能聽到他怒極的聲音。

  “你這是gān什麼?”以琛咬牙切齒地說,“趙默笙,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她張口結舌,所有思緒從腦子中飛走。有一段時間她只能這樣不知所措地望著他模糊的樣子,感覺握著她手腕的力道越來越大,好像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她想收住眼淚,它卻不受她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麼會這樣?她清晰地聽到心裡曾經堅固的東西正在被打碎,這種破碎的聲音讓她感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bī人聲色俱厲讓她膽怯,她也不知道她在gān什麼,她不是要徹底斬斷過去連他一併排除在外嗎?那麼她剛剛又在gān什麼?她完全亂了。

  逃走吧!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刻主宰了她的行動。她不知道自己哪裡生出這麼大的力氣,竟然一下子掙脫了他的掌握,往門口跑去。

  以琛厲聲說:“趙默笙,你敢走!”

  該死!

  以琛看著她拉開門,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輸液的點滴,下chuáng去攔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chuáng上躺了那麼久,腳步邁得又急,居然一個踉蹌,láng狽地摔倒在病chuáng邊。

  而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她茫然地跟著一大堆人走進電梯,電梯裡的人看了她一眼後又見慣不怪地低下頭想著各自的心思。這醫院裡天天上演著生離死別,一兩個這樣淚流滿面的人實在是再尋常不過。

  走出封閉的電梯,大廳里嘈雜的聲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人來人往之間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能到哪裡去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沒有以琛的地方。

  第六章 離合

  “何、何律師?”美婷吃驚地看著門口出現的人,“何律師,你不是在醫院嗎?”

  “今天早上出院。美婷,等會你把ANAS公司那個案子的資料拿到我辦公室來。”以琛邊走邊說,“這幾天有沒有什麼重要留言?”

  “有。”美婷立刻翻出記錄報告了幾個重要消息,猶豫了一下又說:“何律師,《秀色》有個女記者打了好幾個電話來,說要為你做一個專訪,還親自來過一次。她說是你校友,你要不要回個電話過去?”

  聽到《秀色》的時候以琛的眼眸微微一閃,隨即又平靜無波。“不必了,下次她若再打電話來就直接回絕掉。”

  “好。”美婷點頭,終於有何律師回來的感覺了,處理事qínggān淨利落,決不拖泥帶水。

  向恆從檢察院回來就直接推開了以琛辦公室的門,看到他果然埋首文件中,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我聽到美婷說還不相信,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哪回事?”以琛從文件中抬頭看著他,他臉色還帶著一點白,目光卻是清湛有神的。

  “不要跟我裝傻,我記得你後天才能出院吧,請問你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提前出院了。”

  向恆撫頭,雖然自己就是律師,但是不得不承認跟律師說話就是麻煩,答了等於沒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事務所沒有你也不會倒。”

  “這倒未必。”以琛揚揚手中的文件,“我記得這方面你和老袁並不擅長。”

  向恆哼了一聲:“我們再不濟也不會在談判桌前倒下。”

  “向恆,”以琛靠在椅背上,有些無奈地看著老友,“我不會拿自己開玩笑。”

  “正常的時候你是不會……”向恆看了看他,直截了當地問,“她去了?”

  以琛眼神暗了暗,不答反問:“你找她的?”

  向恆點頭,看了看以琛的臉色,嘆氣:“看來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要謝謝你。”以琛淡淡地說,“若非她給我重重的一擊,我怎麼會徹底的清醒。”

  “你……”向恆張口,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放心。”以琛看著他,一臉平靜,“我和她已經徹底結束了。不,應該說,我的一廂qíng願徹底結束了。”

  晚上十一點,以琛停好車走入電梯,腦子裡還在轉著後天談判的細節。這段日子他好像都沒有在十點以前回來過,手頭好幾個案子同時進行,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向恆早放棄勸他,老袁則整天樂呵呵地算著本季度收入會增加多少,笑嘻嘻地說要給他準備一副最好的棺木。

  其實他何嘗不是疲憊萬分,只是他太需要這種忙碌。

  電梯“叮”的一聲,十二樓到了。以琛走出電梯,邊掏鑰匙準備開門。所有動作在看到門口的人的瞬間僵住。

  她穿了一條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家門口,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怔怔地盯著前方的地面。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來。她看起來竟然比他這個病人更加憔悴,又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愈顯大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剎那閃過慌張,整個人好像陷入了某種困境而走投無路。

  誰都沒有出聲,以琛停滯了三秒,視而未見地舉步從她身邊走過。

  平穩地開門,走進去,然後反手關門。

  關門聲卻始終沒有響起,他的衣袖被一隻手緊緊地攥住。

  “以琛。”他聽到她的聲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動物的嗚咽一樣可憐,“你還要不要我?”

  她知道她在說什麼?!以琛只能狠狠地轉身瞪著她,神qíng仿佛見了鬼。她的聲音又小又輕,可是這樣寂靜的夜晚他怎麼可能聽不明白,他努力抓回一絲理智,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卻頑固地拉著不放。

  很熟悉的賴皮勁兒,以琛發現自己竟然可恥地懷念著。

  “放開。”

  ※※※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嚴厲了,她的手竟然顫了一下,然後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鬆開。

  她低著頭,以琛看不見她表qíng,腦子裡卻浮現出此刻她委屈而難過的樣子。

  每一個表qíng都清晰得歷歷在目,清晰得讓他下一刻就會心軟。

  再不管她,以琛徑直走上陽台上,寒冷的夜風使他清醒了許多。她向來都有把他弄得亂七八糟的本事,以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更要冷靜,不然必定潰不成軍。

  他走回客廳,她還瑟縮地站在門外。“進來。”聲音已經恢復冷靜,“你要喝點什麼?我這裡只有啤酒和純淨水。”他記得她最愛喝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

  默笙搖搖頭。

  以琛沒有qiáng求,在沙發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勢:“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默笙料不到他那樣客氣生疏,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今天去醫院,醫生說你已經出院……”

  “如果你是來探望病人,那你可以回去了。”以琛打斷她。

  默笙說不出話來。

  以琛看著她,略略諷刺地說:“如果我剛剛沒聽錯的話,你似乎是想紅杏出牆,而我很榮幸地成為你看中的……”他停住沒說:可默笙完全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她臉色驀地發白,言語能傷人到什麼地步,她總算見識到了,難堪之下只能擠出幾個字:“我沒有。”

  “沒有什麼?”以琛緊迫的視線盯著她,“難道你沒有結婚?那只不過是你用來擋我的藉口?”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卻帶著九分的篤定,他的懷疑是有依據的,他知道她一直一個人住,她甚至還去相親……

  如果是這樣,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澀,擋他的藉口啊。但是,那隱隱的喜悅又不住地從心底冒出來。

  然而默笙卻沒有給他期望的答案,侷促轉開的目光里流露著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說,以琛也完全明白了。什麼理智,什麼冷靜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憤怒和難堪充塞他整個身軀。

  何以琛,這個一廂qíng願的小丑你還要當到什麼時候!

  “好,你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麼?在中國的秘密qíng人,還是你見不得人的外遇?趙默笙,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他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讓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我和他……”默笙被他的怒火嚇住了,斷斷續續的語不成調,她和應暉的事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明白,qíng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離婚了。”她叫了出來,反而鎮定了些,無意識地重複一遍,“我離婚了。”

  離婚了?以琛的臉色更加yīn寒,他怒極反笑。“你憑什麼以為我何以琛會要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默笙呆住,眼神漸漸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早料到是這樣不是嗎?她又何必來這一趟,讓自己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嗎?僅僅因為那幾句詩,因為那張照片就孤注一擲的自己是多麼可笑!

  可是仍然想讓他知道啊,“我和他之間並不是這樣的……”默笙徒勞地想解釋。

  “夠了!”以琛忍無可忍地喝斷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間的種種,如果你想獲得同qíng和安慰,那麼你是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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