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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當年,降民如此馴服的原因便是眼下正在西境府的滿空來。

  夷人視當年万俟瀾如神, 今見滿空來, 如何不震悚恐懼?年紀更老些的, 甚至將西境府軍當做了天怒人怨,天神降罰。

  戰役已有半月。

  大軍勢如破竹, 長驅直入至腹地,所到之處莫不拜服。

  「西境府軍一應需求,無需經過兵部, 直接呈報給孤。」李成綺道。

  有人記下,「是。」

  自陳椋出兵, 皇帝方上朝, 對外只稱養好了傷。

  有心者早知道這君臣二人定然是聯手做局,還有些人後知後覺,見皇帝一切如常,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數日數夜沒有好好休息,李成綺精神看起來卻比白日還好。

  戰報文書流水一般地送入宮中,仿佛戰報不停,李成綺也不會休息一般。

  「陛下。」一臣下呈上文書,「這是戶部所呈,日後夷……邊民如何處置的奏摺。」

  李成綺剛要接過,卻聽儀向台中銅柱敲響,聲音沉沉。

  謝明月直起腰身,從那人手中接過文書,卻沒有立刻交給李成綺,只輕聲提醒道;「陛下,丑時了。」

  一夜不要緊,要緊的是夜夜如此,白日還有數不清的各地事務要處理,晚上又不好好歇著,身體便是再好,也經不住這樣勞累。

  「丑時了?」李成綺按了按眉心,「孤竟忘了時辰,先生,孤看……」完字還沒說出口,這位最是養生,又從不肯惜命的皇帝猛地截住話頭,看向謝明月玉色沉靜的面容居然覺得有幾分心虛,「孤看,今日就到這,除卻值守官員,都回去吧。」

  打了勝仗大家誠是興奮,這種興奮能持續一日兩日三日四日,卻實在沒法持續十幾日,日日夜夜都如此,便是鐵打的人都受不得,當下如獲大赦。

  李成綺跪坐得太久腿都是麻的,對著謝明月伸出的手亦不拒絕,乾脆地搭上去,讓謝明月扶他起來。

  眾臣忙不迭地低頭,和旁人說話的也有,權當自己是瞎子。

  夜風吹到身上,陣陣發寒。

  便是中州,這種時候也涼了下來。

  李成綺一入秋就大氅不離身,物極必反,現在仗著身體好,天氣暖和點時連披風都不願意披。

  謝明月便日日同他出去的時候都拿著披風,稍起風便給他披上。

  譬如現在。

  李成綺仰臉方便謝明月將披風給他繫上。

  涼涼的手指儘量避免碰到李成綺的皮膚,李成綺微微垂眼,就能看見謝明月素白的手指,他看了一會,待謝明月系好,要拿開手時突然握住了謝明月的手。

  「好涼。」皇帝道,摸了摸手背,發現手心和手背的溫度居然沒什麼變化。

  他捏著謝明月的手指不放手,好像在把玩一件玉器似的。

  謝明月隨李成綺走出去。

  因為被李成綺拉著的緣故,不能走在皇帝後面。

  李成綺喜歡拉著他並行。

  從前倘若謝明月與他同行,他大約會覺得謝明月瘋了,而今卻不然,反而不滿謝明月在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上謹慎。

  輦車就在外面,李成綺卻不要上去,擺擺手屏退眾人。

  「謝卿,陪孤走走。」

  謝明月確認李成綺的披風穿好了才點頭道:「是。」接過了一盞琉璃宮燈拿著。

  李成綺隨著謝明月慢悠悠往回長樂宮的方向走。

  「陳椋說謝澈生擒了李晞,」李成綺語調漫不經心,「十幾年了,孤倒也有點想孤這個弟弟。」

  初接到文書連李成綺自己都有點驚訝,原來趙上行對李旒所說竟是真的,李晞果然沒死。

  非但沒死,還留在夷部,給他的好兄長又添一件麻煩事。

  這些話無法大白於天下,只可對著李成綺說。

  能讓李成綺脫口的想,自然不是單純的想念。

  謝明月一笑,輕輕道:「能得陛下惦念,是康王之幸。」

  李成綺挑了挑眉。

  覺得謝明月這話很有當年他說崔愬跪在自己面前,謝明月卻回答陛下是天下之主,誰跪下陛下面前都是應所應當的意味。

  倘若謝明月願意,他定然能做一很好的佞臣。

  無論君主做了什麼喪心病狂之事,謝明月都能找出最無害的理由為其粉飾過失。

  「不過路途遙遠,孤恐生出變故,再者說,他那樣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成綺露出了一個淺淡微笑,這微笑其中半點血腥氣也無,卻看得人不寒而慄。

  李晞做了什麼,李成綺差不多都忘記了。

  少年時的惡意和針鋒相對,對於李昭來說並不是值得一提的大事,他登基時李晞跪在下面,抖得宛如秋風中的一片落葉,甚至不需帝王開口,哪怕是李成綺不經意地向下看一眼,都足夠李晞惶恐得恨不得立刻跪倒在李成綺面前請罪。

  然而,讓李成綺不能容忍的是李言隱留下的那封所謂詔書。

  讓他不能容忍的是李晞居然敢對皇位有野心。

  當年依靠著同自己長相肖似的奴僕頂替逃跑,如今又想借趙上行和夷部奪權。

  無論是十幾年前,還是十幾年後,李晞的所作所為,都恰到好處在李成綺最不能允許的那條線內。

  「陛下思慮周全,」謝明月聲音溫柔,好像李成綺說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康王罪不容誅,本也沒有資格見天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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