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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明月彎了下眼睛,居然流露出了仿佛不太好意思的神色。

  李成綺心中頓時警鐘大作。

  謝明月可太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人,喜歡什麼樣的容貌,喜歡什麼樣的脾氣了,每每要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前在他面前裝可憐。

  「想都別想。」李成綺面無表情道。

  一想到自己以為無人認得出他,便肆無忌憚地著女裝示人,李成綺就覺得無顏面對先祖。

  謝明月沒有明說,但是他的表情已經告訴李成綺了,那就是一條紅裙。

  謝明月還坐在那,似乎覺得自己提得要求太過分了,垂著眼睛,不敢看李成綺。

  若是房中還有另一個人在,都會悚然震驚,倘若是戚不器李旒等,大約會勸諫皇帝,說謝明月惺惺作態。

  李成綺不看謝明月,直接站了起來。

  剛走出兩步就覺得袖子一緊。

  他回頭,謝明月散著長發跪坐著,伸手去拽李成綺的袖子,被發現了又收回手。

  李成綺都被他的模樣氣笑了,「孤從前怎麼沒發現卿這麼會裝可憐?」

  謝明月垂首,「臣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

  李成綺哼笑一聲,拿開謝明月的手。

  謝明月乖乖把手放在膝上。

  謝明月神清骨秀,垂眼時尤顯清麗。

  李成綺腳步一頓。

  謝明月安安靜靜地坐著,抿了抿唇,半晌才低聲道:「陛下第一次著紅裙是為了出宮,第二次亦為了出宮,臣先前束縛陛下,陛下才想到喬裝打扮,是臣之過。」

  李成綺向後退了一步。

  謝明月繼續道:「只是誰人都見過陛下著艷色,唯有臣沒見過。」他睫毛顫了顫,「臣絕無他意,只是心中覺得頗為遺憾悵然。」他抬頭,漂亮的淡色眼眸中似乎含著一池秋水,「但既然陛下不願,只當臣從未提過,」他看著眼中閃過動搖之色的李成綺,「陛下不必在意。」

  李成綺:「……」

  謝明月真的很會裝可憐。

  但凡謝明月把和他這輩子裝可憐的能耐用到他上輩子,現在謝明月就不是太傅,而是太后了。

  縱然知道謝明月惺惺作態,然而,李成綺就是沒法狠下心來直接拒絕。

  他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居高臨下地抬起謝明月的下頜,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道:「孤穿。」

  房中私事,便是比這超過千百的都有,何必拘泥於穿條裙子。

  他眼光流轉,順手捏了下謝明月的臉,在謝侯去拉他之前,迅速扯開了與謝明月之間的距離。

  「孤和卿還有事。」李成綺道:「玄度,有耐性些。」

  謝明月眼中似有晦色閃動,然而他面上卻露出了再恭順不過的笑容,頷首回答道:「是,臣明白。」

  沒了謝明月的叨擾,李成綺終於能靜心看文書。

  兩人無言地分坐案兩邊,楚河漢界,界限分明,時不時商議兩句,確認之後便無話,讓李成綺產生了一種回到上輩子的恍惚。

  李成綺抬眼,謝明月正專注地看著文書,眉心微蹙,睫毛下壓,留下一小片陰影。

  他收回了視線。

  事務繁多,李成綺和謝明月晚膳各自用了幾口,日落西沉,謝明月看過去,李成綺居然還在目不斜視地看著奏摺,時不時拿硃筆批改幾字。

  謝明月一眼不眨地看了他一會,而後又看了會。

  李成綺感受到謝明月的視線,勉強從中抬起頭,向謝明月點了點頭,又低下了。

  謝明月無言地看他。

  李成綺對於早的理解,可能和他理解的不同。

  謝明月想了想,起身而去。

  李成綺微微抬眼,看見的只有一片淺灰色衣角擦過。

  李成綺又把頭低下。

  過了半個時辰,李成綺聽外面宮人殷勤道:「太傅,要不還是奴婢來吧?」

  他沒聽到謝明月回答,但大約是拒絕了。

  謝明月捧著幾個匣子進來,穩穩地放在案上。

  李成綺終於放下文書,與謝明月對視。

  謝明月打開半尺長短的檀木玳瑁匣,從中取出各樣瓶瓶罐罐,整整齊齊地擺到案上。

  李成綺不解:「這是什麼?調料?」

  他隨手拿起其中一小圓瓶擰開,「你晚膳沒用好?」擰開只有一股淺淡的香氣,李成綺搖晃,但見其中淺黃色的粘稠液體輕輕搖晃。

  他低頭,湊過去嗅了下,棠梨香氣,說不出的甜美動人。

  這東西,應該不是喝的。

  謝明月將不過人指節大小的瓷盒一一打開,李成綺放下那小圓瓶,隨意拿起那瓷盒,拿手指壓了一下,滿指艷紅。

  其中僅紅色便有數十種,深淺不一,還有好些李成綺根本不會往臉上或者唇上塗的顏色,譬如說炭灰。

  這些東西按照大小和作用,分門別類地擺起來,和謝明月收拾文書一般整齊。

  李成綺無言以對。

  謝明月笑吟吟地問謝明月,「陛下喜歡哪一種顏色?」

  李成綺頓了頓,「孤什麼顏色都不喜歡。」

  謝明月取了海棠色遞給李成綺,李成綺看了眼那細嫩嬌艷的顏色,僵硬地搖頭。

  謝明月看起來頗為遺憾,卻沒有多說什麼。

  又取茜色,李成綺道:「不行,太淺。」

  取桃紅,李成綺表情變化莫測,最終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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