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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大纛後,乃是十二排騎兵,每排騎兵分持橫刀、長劍,在陽光下,刀劍寒光閃閃,刺得人連雙眼都無法睜開,其皆是黑色剽悍戰馬,周身上下找不出一根異色毛髮,馬昂首立著,近千匹戰馬,竟是半點不亂,安靜無聲——引駕十二重。

  獨屬於帝王的儀仗。

  十二重騎兵後,即為廷樂隊伍,執鼓、笛、長鳴等物,另有千人執旗,後面跟著隨行的朝廷官員,其中為保護諸位大人的車架,另有禁軍穿插其中。

  長幡與旌旗皆迎風飄揚,混在一處,幾乎要遮蔽天日。

  帝王的玉輅就在儀仗隊伍之後。

  前後甲士皆著銀,禁軍與欲侯甲冑顏色不同,一黑一紅,為了看起來顏色統一,負責籌辦的官員乾脆上報,請將護駕軍士甲冑全部換成銀甲,帝王允准。

  銀甲奪目,熠熠生輝。

  被銀甲包裹的身體精壯高挑,從上到下密不透風,愈發顯得冷冽肅殺。縱然他們的臉都被面甲遮住,看不出樣貌,面甲之下,卻都容貌俊美英朗。

  章逐藪今日仍舊艷色官服,陽光下,官服上的花紋宛如活過來一般,粼粼生輝,他與禁軍統領趙上行並列車駕兩側,卻是一紅一黑。

  後還有各隊首尾相連,浩浩蕩蕩,綿延數十里,一時看不到盡頭。

  李成綺端坐在馬車內,玄青袍服襯得他眉眼愈發蒼白冷峻,卻含著無邊艷色,仿佛桃花盛放在霜雪中。

  滿空來跪坐在馬車角落,小心翼翼地抬眼往外面看。

  從他的角度,儀仗無論從左還是從右,從前還是從後,皆看不到盡頭,人宛如潮水一般,卻半點不顯雜亂。

  這是昆悅部最為繁盛時也見不到的場景。

  難怪西境部族的首領,稍有建樹與野心,都會把眼光投向中原。

  簡直像批掛稀世珍寶的絕世美人,冷艷、高貴、對其他人、其他事無甚興趣,從不會主動屈尊降貴,只等待旁人跪在她腳下,俯首稱臣。

  她的富足、她的美麗,都是引人窺伺的東西,然而,偏偏這個美麗的王朝如此強大。

  不可觸碰,不可攀折。

  稍有異心,則國滅。

  滿空來陡地想起數年前的蘭居之役,喉頭一緊,猛地低下頭。

  手指在長袖中被捏得發白。

  冕旒下,帝王神情冷漠,殊無笑意。

  這才是滿空來幻想中的周朝帝王模樣,那在長樂宮中會因為一塊糖和謝明月撒嬌玩笑的少年人,仿佛只是一場幻夢。

  謝明月撩開車簾。

  那原本形容淡漠,宛如神像的帝王卻忽似神像有了生命,破顏一笑,語調有點漫不經心地上揚,「先生怎麼才來。」

  他不需要謝明月的回答,調整了一下坐姿,腰身動了動,碧色玉佩如同一汪泉水那樣波光動人。

  謝明月到他身邊。

  正襟危坐的帝王身子微動,然後,就倒在了謝明月膝上。

  滿空來那一瞬間連眼睛都放大了。

  他知道李成綺旁若無人,但沒想到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好疼。」李成綺抱怨道。

  就算他身體好,也經不起白日坐著理一整日事,晚上又做別的事,第二日早早起來上車,能端坐到現在,他自覺定力不錯。

  謝明月給他揉按脊骨,力道恰到好處。

  這十幾日謝明月給他舒筋活絡,又疼又舒服,李成綺才想起來謝明月也學過好些年的醫理。

  他不得不承認,謝明月醫術或許還不錯。

  「還有多久?」李成綺伏在他膝上嘀咕著問。

  「兩個時辰。」謝明月少說了半個時辰。

  李成綺懨懨地躺著,隨口道:「李旒呢?」

  謝明月的力道還是恰到好處,弄得李成綺卻有點說不出的難受,不是疼,也不是麻,又不全然難受,他悶哼了一聲,警告道:「玄度。」

  「臣沒看見。」謝明月柔聲回答。

  李成綺哼笑一聲,只覺被按得有些睏倦,他聲音有些像喃呢,「養條狗養十年,還知道忠心護主呢。」

  謝明月並沒有回答。

  奇怪的是,到了這種能致李旒於死地的時候,謝明月反而沒有落井下石。

  因為倘若李旒當真與趙上行沆瀣一氣,意圖謀反,李成綺會傷心。

  李旒死與李成綺傷心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王爺未必會……」

  李成綺打斷謝明月,「有一點不忠,便是全然不忠。」他長發下的臉霜雪般秀麗蒼白,給人一種十足易碎之感,說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慄,「孤倒要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謝明月垂首道:「是。」

  有謝明月在,即便三個時辰都沒有那麼難熬了。

  李成綺昨夜本就睡得晚,謝明月按得太舒服,他竟伏在謝明月膝上睡著了。

  謝明月手指划過李成綺的長髮。

  滿空來悄然抬頭,驚悚地發現謝明月的動作竟有幾分疼惜的意味。

  宮裡有不少人說,這位謝侯種種不過是為了權位做戲罷了,然而在滿空來看來,謝明月這樣的人,何需為了權勢做戲?

  他原本就已權勢熏天,誰人都要避其鋒芒。

  做戲的人,會在對方睡著時也露出這樣的眼神嗎?

  謝明月抬頭,正好與角落裡跪著的滿空來對上。

  那種疼惜與溫柔頃刻間煙消雲散,餘下的只有謝明月往日的平淡與……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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