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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當年謝明月畢竟年歲尚小,閱歷不深,心思手段都與而今浸淫朝局十幾年的老狐狸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成綺十九歲,而他正在此時,朝廷上的事情一定比當年處理得好上太多。

  大殿之上竟一時沉默無言,眾臣面面相覷,還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到謝明月身上。

  新法受有些官員反對,對謝明月攻訐之聲不少,今日皇帝來,莫非是得謝明月授意?

  有人在心中冷笑,將少帝請來,難道就能證明他謝明月斷無私念,一心為國嗎?

  一個十八歲的小孩能知道什麼?不過是個被人教好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的傀儡罷了!

  謝明月確實好本事,能哄得小皇帝舍了竭力擁立他的叔叔,卻轉而相信一外姓人。

  幸而李旒不在,不然宣親王的處境可能無比尷尬。

  李成綺目光在謝明月的面上落了一瞬,唇角似有笑意,但馬上消失。

  連他自己都驚了驚,他何時是這樣公私不分的人了?

  此刻李成綺的想法若是被謝明月知道,謝侯恐怕會很是委屈,只不過笑了下。

  況且連謝明月自己都沒看清小皇帝對自己笑了,怎麼就成了公私不分?

  少年人斂容正色,帝王之威一覽無餘。

  眾臣只在新帝登基時見過皇帝一次,且是遠遠看著,只記得是個身量纖細的少年人,不知是安靜,還是嚇壞了,順從地隨禮官指引完成了大典。

  今日得見,殿中歷經兩代之臣無不驚愕,愕然於新帝與先帝之相似。

  容色並不十分像,上朝時下頜微抬,眉目冷然殊無笑意的模樣,確實像極了。

  容貌相似是因為血脈親緣,那麼神態習慣相似,又是為何?

  李成綺開口,「新政從始至今,已有半月,諸卿可覺有何疏漏待補之處,今日孤在,不如一併說來。」他似乎笑了下,但轉瞬即逝,卻叫眾人更加緊張,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大殿內一時靜寂,落針可聞。

  李成綺不驕不躁,不急不緩地等待著有人開口。

  縱然有人心中有千萬個不滿,去也說不出什麼來,新政利國,這點毋庸置疑,難道要和皇帝說,因為您的新政,耽誤臣等收受賄賂了嗎?

  他們又不是找死。

  半個月前舞弊案流放的人犯還沒戴著鐐銬走到邊疆呢!

  「臣有奏。」有人從列中走出。

  有人看過去——蘭台令,應遷。

  蘭台在朝中並無太大實權,內有多風流學士,乃是清談之地,蘭台中人目下無塵,崇靜厭動,可謂是朝中與新政最無關係之所在了。

  應遷向李成綺見禮,道:「陛下,臣蘭台令應遷有奏。」

  殿中官員李成綺大多認識,還有小部分不認識的應該是在他死後拔擢的,他記得這個倔老頭,微一點頭,「講。」

  應遷道:「謝太傅博學,陛下為太傅學生,想來知道古來君子重義輕利,聚珍寶財物,不知紀極,不加收斂,必為百姓所厭,百年之後,為史書所載,留斂財無度聲明,陛下覺得,如此,可算佳嗎?」

  他說的四平八穩,卻叫身邊眾人齊齊變了臉色。

  應遷這話說的極明白,直指皇帝新政不過斂財手段,必被臣民厭憎。

  說完,抬頭無所畏懼地看皇帝。

  少年人面上波瀾不驚,聽到這話竟不以為忤。

  陳一白在廷試時見過少帝為人,覺得他今日沉著冷靜,愈發有先帝當年之風,不明所以者卻以為小皇帝被問的說不出話,無從反駁。

  這小老頭居然一點沒變。

  他心說。

  蘭台令不收受賄賂,當然也沒有人會把賄賂送到蘭台,蘭台諸人自負行得正,罵起朝中其他官員自然毫不客氣,滿朝皆是為利來利往的碌碌之輩,唯有他們才是真正的君子。

  李成綺一笑,回道:「孤曾聽聞,蘭台是風雅之地,今日見蘭台令,果然名副其實,當真是「不論世事,唯雅詠玄虛之所在」。」

  應遷自負清流,能得皇帝這般評價本該高興,奈何他將話用在這怎麼都不像在誇人。

  「蘭台令說,君子喻於義,下一句想來該是小人喻於利。」

  誰是君子?誰是小人?

  眼下因新政白銀源源不斷流入府庫,應遷所說的小人,豈不是在說皇帝?

  應遷硬邦邦道:「臣不敢。」

  他面上可沒有半點不敢的意思。

  殿中氣氛滯澀,有臣子驚訝地發現雖然同小皇帝說話的人不是自己,他的心卻砰砰直跳。

  「孤無怪罪之意,孤倒覺得蘭台令說的很對。「聚珍寶,不知紀極」乃《晉書》所言,載一臣子,行事殘虐,斂財無數,為百姓所苦。蘭台令問孤,這樣可算佳嗎?此自不算佳,不僅不算,這樣的人不配為官,高居廟堂之上,而新政之目的所在,便是革除此等貪官污吏,任用良臣,使地方太平,百姓和樂。」他語調中自始至終都帶著笑意。

  應遷本意是質問皇帝,不曾想皇帝拿他所言將他說的都堵了回去,且說的有理有據,不容反駁。

  「棄絕人事,守道不競,誠有古君子之風,然倘官員奢侈無度,世道廉恥不興,餓殍載道,十室九空,外有強敵窺伺國器,欲犯我朝,君子仍守節閉戶,蘭台令,孤想問卿,這樣的人,可算君子嗎?」李成綺問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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