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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如此輕易地看出內心所想,對於李成綺來說,絕對算不上好事。
「孤確實還有一件事。」李成綺從袖中拿出那個粉嫩的錦囊,往謝明月懷中一塞。
「這是?」謝明月神情中有一瞬茫然,他捏了捏那個錦囊,捏到了紙張一般的東西。
李成綺朝他點頭,「平安符。」
謝明月:「……」
倒也沒聽過哪家道觀的平萬福如此別出心裁。
他頷首,輕輕地朝李成綺笑了一下,「多謝陛下賞賜。」
李成綺嘆了口氣,「謝貴妃啊。」
不知為何,謝明月看他的笑容都明媚真摯了不少,李成綺往他懷裡一倒,「你這樣聰明,不如猜猜孤為什麼煩心。」
「為了廷試。」謝明月道。
他答得不假思索,仿佛這根本不值得猜。
他手指挑開李成綺的領口,冰涼的手指讓李成綺身體不由得顫了下。
但李成綺沒有阻止。
手指划過鎖骨,謝明月垂首,「陛下,」他輕吻,淺嘗輒止,「有人在。」
孤以為你解孤衣服的時候不知道有人。
滿空來隱隱約約聽到謝明月的聲音,身體愈發緊繃。
他竭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並不存在,奈何事與願違。
李成綺手指划過謝明月的長髮,低笑道:「讓他在又如何?」
謝明月很在意。
常年不見光的皮膚近乎於透明,上面有幾個淺紅色的印記。
「陛下若是不在意,」吐息激起一陣戰慄,「臣,」手指緩緩地,落在了李成綺的喉間,「也不在意。」
他唇邊帶笑,眼中卻殊無笑意,顯然同他口中大度的不在意不沾邊。
李成綺眼前一轉,位置驟然轉換,他腰背硬邦邦地抵在桌上,頭上枕得卻是謝明月的手背。
李成綺從喉中發出低低的笑聲。
他偏頭,正好能看見滿空來白得像張紙的臉。
皇帝眸光流轉,眼中冰冷與惑意並存,他嘴唇翹起,仿佛在索吻,可他的眼神卻像是在說:滾過來,跪下。
滿空來與這雙眼睛對上,只覺連呼吸都被攫取了。
他心中充滿了我就要被殺了滅口的惶恐與近乎於不可置信的荒謬。
這就是,周朝的皇帝?
即便在這種時候,帝王仍舊睥睨傲慢,高高在上,但……
眼前的少年與記憶中談笑間便使昆悅部遭受滅頂之災的男人重合,他想自己一定瘋了,居然會覺得兩人有相似之處。
手指用力,李成綺的臉被強迫轉過來。
吻毫無徵兆地落在他眼睛上,舌尖划過那顆烙印般的紅痣。
李成綺喉結在謝明月指下滾動,他笑,含含糊糊地問:「要不要,孤命他出去?」
謝明月已然快到了極限。
如他這般人,能忍著滿空來在這這麼久,已是克制至極的結果了。
李成綺在挑釁,可他挑釁的方式卻如此特別。
「嗯?」他仰頭,頸部線條緊繃。
謝明月目光晦暗難明,「要。」他坦誠地回答了。
「求孤。」李成綺柔軟回答。
氣氛一時冷凝。
李成綺仰頭,目光已不復往日清明,可他還試圖掌控一切,這其中,包括謝明月。
為君臣數十載,謝明月從未對李成綺用過求這一字。
李成綺知他傲然,從不刻意折辱。
然而今日。
但今日不同。
「臣,」謝明月險些咬下,他仿佛能感受到血液隔著皮膚流淌,只要輕輕一咬,便有滿口腥甜滋味,「求您。」他垂頭,似乎是馴順。
這二字說的何其生澀,謝明月恐怕終其一生都不曾說過這種話。
攬明月入懷,讓他低頭,原來,是這樣好的滋味。
於是帝王心滿意足,笑得開懷。
他抬手,向旁邊一揚。
滿空來如初夢醒,又如獲大赦地快步出去,他邁出別室的門檻時因為過於緊張,被門檻絆得一個踉蹌,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謝明月抓住他的手。
「先生,繼續。」李成綺命令道。
謝明月知道,這個繼續的意思,是指繼續說下去。
謝明月繼續往下說。
「廷試還未開始,陛下已經心情不虞,」五指交握,骨血貼合,這樣的親密讓謝明月有些頭暈目眩,「是因為,試題泄露?」
李成綺抓住他頭髮的手一頓,「孤真喜歡你,先生。」他說的由衷。
喜其容貌,垂涎其傲然,想將他一身骨頭折斷,想攬明月入懷,悅其聰慧,萬事一點即通,心有靈犀。
能得帝王寵信至此,合該滿足。
可怎麼會滿足?
欲是人慾,喜歡卻不是對人的喜歡。
謝明月與李成綺糾纏半生,怎會甘心只得此結果?
「臣感念萬分。」謝明月回答,繼續道:「是臣,還是王爺?」
李成綺手指勾上謝明月腰間的玉佩,隨手一拋。
玉碎琳琅。
脆響卻無法使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感到清醒。
「你猜?」
「若是臣,陛下今日對臣,還真寬容。」
李成綺笑眯眯地問:「先生知道何為斷頭飯嗎?就是死囚在臨死前的那一夜,獄卒會送來格外豐盛……」他悶呃一聲,按住了謝明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