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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見面,李成綺表現得害怕羞澀,儼然一拘謹少年人,謝澈便相信了,他覺得這樣單純的少年活在深宮中何其不易,心中就生出了點微不可查的憐惜,後來,他發現小皇帝表里不如一,嬌縱,同他在一起只是為了避免靖氏兄妹打擾。

  他起先是不滿的,然而想清楚了又覺得沒什麼,他同皇帝在一起心裡無端地高興,只要能看見李成綺,他就高興,且愈發認為李成綺是塊璞玉,不稍加雕琢,實在可惜。

  所以,所以他去找了謝明月,請父親為李成綺換一更好的老師,免得浪費少年天資,又忐忑不安地向謝明月自薦,想做李成綺的伴讀。

  他心滿意足,之後,卻愈發不滿足。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少年人第一次著紅裙抬眼對他無知無覺地笑時,還是從他對皇帝失禮至極地說上那句陛下若是個女孩,求娶的人定然能踏破平王府的門檻?

  那時候他就想,若李成綺真是個小姑娘多好,無憂無慮,肩膀上不用扛起一個山河,他們也算門當戶對。

  現在想想,從那時候,他的想法就自欺欺人,因為知道自己與小皇帝殊無可能,才會幻想,李成綺若真是平王府的郡主自己或許就能逞心如意。

  再然後,李成綺逐漸成了一個讓他害怕,讓他陌生的人,仿佛在那少年人的軀體裡,實際上有另一個人。

  他是害怕的,是恐懼的,卻還是宛如被火吸引的蛾子一般忍不住向前。

  在李成綺喝醉的那天晚上,謝澈看見了一尊貴而睥睨的男人,他高高在上,對謝澈連俯視都不是,他眼中自始至終所看見的唯有謝明月一人。

  可越是清楚,越無法克制。

  「臣愚鈍,猜不出,也看不懂。」謝澈道:「臣……」

  他猛地停住,一滴淚,順著少年人的面頰落下,他咬著牙竭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被李成綺察覺。

  李成綺深知越猶豫寡斷越會給謝澈虛假的期望,平靜道:「孤沒有不願意。」

  謝澈仿佛聽到了閘刀落下時的聲音。

  李成綺說,他是願意的。

  縱然被弄得喉間都是傷痕,他此刻還是平靜地對自己說,他是願意的。

  謝澈沒法克制自己心中瘋長的想法。

  以謝明月眼下滔天之權勢,無論誰做皇帝,都該,願意的!

  可就算李成綺說不願意。

  他能做什麼,他能改變什麼?

  李成綺喉嚨上的傷痕像是烙鐵一般地落進謝澈眼中。

  眼淚落到地上,落到李成綺腳下。

  李成綺神情平淡地坐著,仿佛一尊無悲無喜的神像。

  如此,不可觸碰。

  可在昨天晚上,謝澈第一次看見李成綺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情,他看向自己,仿佛怕他留在這會看見什麼,或者打擾什麼一般,沉聲道:「謝澈,出去。」

  卻有人,可以觸碰。

  縱然有如神明高不可攀,亦有人能將他攬入懷中。

  李成綺雖然看不見,但到底還聽得見聲音,能猜出幾分。

  他想嘆氣。

  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合適,只能靠謝澈自己想開。

  李成綺抬手,又放下了。

  他想揉一揉自己發疼的額角。

  他雖然不在意別人怎麼想自己同謝明月的關係,但謝澈畢竟是謝明月的養子,不好弄得十分難看、以李成綺之厚顏,半點不介意別人猜測他以色惑謝明月以求保全皇位,那真是對他貌美最好的讚賞了,能只靠一張臉擁一國,得是怎樣的驚世容顏。

  其實謝澈誤會得情有可原,謝明月同小皇帝認識不過半年,謝氏權勢逼人,掌廢立之權,少帝無強勁姻親,只能在李旒與謝明月之間擇一人依附,小皇帝會選擇謝明月並不奇怪,謝澈沉默了許久,車中唯能聽見車輪的轆轆聲而已。

  久到李成綺都要睜開眼了,謝澈才輕聲道:「臣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李成綺疑惑地嗯了一聲。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謝澈望著地面,他視線中唯有李成綺的靴子,「臣今日失儀,請陛下降罪。」

  李成綺心說但願卿是真明白了。

  謝澈朝李成綺叩首,方起身。

  李成綺仍舊閉著眼睛,眉頭因為疑惑微微蹙著,似乎在思索謝澈所言。

  他與半年前的少年人像,卻半點都不像。

  半年前的少年即便聰慧,但可觸碰,可眼前的李成綺,卻讓人心生畏懼,叫人只能跪在他面前,頂禮膜拜。

  「小侯爺能想清楚,孤便放心了。」李成綺回答。

  謝澈無言地坐到李成綺對面,目光不自覺地落到李成綺臉上。

  人人都說,小皇帝像李昭,謝澈從前嗤之以鼻,而今看來,竟像極了。

  縱然眉眼俱含笑意,卻還是遮不住骨子裡的冷淡。

  他幼時被謝明月帶進宮,那時他不過三四歲,但還記得進宮那天下了大雪。

  他安安靜靜地呆在謝明月身邊,暖籠熏得人面滾燙,不知過了多久,雪停了。

  有人告訴謝明月,說陛下在御花園等侯爺。

  謝明月當時仿佛皺了皺眉,因為天氣實在太冷,而李昭這樣的身體,不該在風雪初霽時便去外面。

  他便跟著謝明月去了御花園。

  因為李言隱的緣故,御花園中種了好些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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