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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亂想時,謝明月往樓上走。
他貌若清輝, 燭光灑在臉上更添風姿,卻無端地含著一種懾人的寒意。
李成綺心道不好。
謝侯世子,安國公世子, 禮部尚書公子, 還有一當今陛下, 在花樓飲酒聽曲, 東窗事發足夠捆到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挨鞭子。
就算能用他們事先不知,安國公世子哄騙他們來做理由開脫,然而見到順意樓裡面情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為何明知是花樓而不離開?反而從天明留到天黑。
李成綺轉身快步向之前他出來的房間走。
先得告訴謝澈他們謝明月來了,他心中盤算,宿眠這裡雅間應有密道密室一類,可先躲躲,雖不光明正大,然而比被謝明月抓到強上太多。
宿眠看著李成綺離開的背影心中亦思緒萬千,他清楚謝明月看他不順眼許久,現在親自來找人一定是有十分把握李成綺一定在,謝明月來了,要找的人卻不知道去哪了,不管他沒有有幫著藏,經此一事,他命有沒有都還未可知。
宿眠沒有攔李成綺,只道歉然聲:「公主殿下,對不住了。」
酒壺砰然落地,酒液碎瓷迸裂四濺。
聞聲,那青年統領驟然抬頭,如刀般鋒利的目光瞬間落在宿眠身上。
謝明月抬手示止。
李成綺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因為嚇得沒握住還是因為什麼,手中的扇子倏地落下,絹面被地上的酒洇濕一大塊。
腕上鐲子叮噹亂撞泠然作響,一如主人複雜的心情。
他沒必要走,因為很顯然,謝明月已經看見了他。
樓下的禁軍統領見謝明月不管,也沒有理會悄悄往後退的宿眠。
大男人走了,留一個小姑娘獨自站在那。禁軍統領在心中對宿眠嗤之以鼻。
他向那小姑娘看去,怔然一瞬。
他目力極佳,不然也無法把弓用得出神入化。
竟是,那晚在燈市的女子。
他記得先前這女子同謝澈在一起,今日卻要謝明月親自出面找人。
饒是時風開放,禁軍統領心中都有些說不清楚的微妙。
李成綺一動不動地站著,他不知道,是被謝明月看見他著女裝好些,還是被謝明月看見他逛花樓好些。
但無論哪個好,對於李成綺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了,此刻他正穿著女裝,被謝明月在花樓逮住。
衣裙秀麗,妝容精緻,頭上恰到好處的珠翠與妝容衣裙相得益彰,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身姿優雅,脊背挺直,遠遠看去,是個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岳峙淵渟如謝明月,在看清李成綺打扮時眸光明顯顫了顫,鴉羽般烏黑濃密的睫毛壓下,遮住了他眼中流轉的光華。
李成綺看他表情,方覺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太早,他李氏的臉還能再丟一丟。
李成綺乾澀笑著擺手,「謝……謝太傅。」
他餘光看過,宿眠摔完酒壺竟就跑了!
李成綺牙差點沒被他自己生生咬碎,恨不得把宿眠丟到謝明月那任其隨心處置,面對著太傅卻露出了一個乖巧的不能再乖巧半點惱火不帶的笑容,見謝明月斂眉看他,神色淡淡,便小步小步地往謝明月的方向蹭,「謝太傅也來逛,逛茶樓啊。」
茶和花有可能一類東西,但是在這意思卻南轅北轍。
謝明月眸色沉沉,看得李成綺脊背發涼。
李成綺有預感,今日之事,絕不是拿戒尺就能了結的。
謝明月大步走上來。
他走的很穩,也很快他表情還是淡淡,淡的人心慌。
李成綺看著朝他走來的謝明月,莫名地覺得有些心虛。
但是他馬上反應過來,孤是皇帝,孤為何要對臣下心虛?
難道就因為謝明月表情陰沉的像是捉姦在床的新婦他就要愧疚不已嗎?
孤什麼都沒做,就是進來聽個琴而已!
謝明月已到他眼前,李成綺餘光瞥了眼樓下目不斜視的禁軍,忽而察覺到站在這個位置,很有可能會被樓下看見,他後退兩步,還未退回陰影之中,竟被謝明月直接攥住手腕!
纖細的玉鐲晃晃蕩盪,撞聲琳琅。
二人都沒說話,三樓長廊安靜,只聽得這清脆悅耳的撞玉之聲。
李成綺掙脫不開,反而被握得更緊,放肆二字在舌尖滾滾,他又勉強咽下。
這時候說這種話和自取其辱沒有任何分別,謝明月絕對不會放手。
李成綺收斂了滿臉討好之色,「太傅。」他頓了頓,解釋道:「太傅,孤不是要跑,孤覺得,站在這可能會被人看見。」
謝明月比小皇帝高半頭,成年人的身姿本就比少年人寬闊,況且謝明月本就生的高挑,肩寬而腰窄,李成綺仰面看他,覺得頗為不習慣。
謝明月的身形將他籠罩,離得太近,他身形投下的陰影將少年人全然籠罩,這種壓迫使李成綺皺著眉,甚至想要後退。
謝明月原本神情冷漠,但聽到這話翹了翹嘴唇,還是那樣溫和的笑顏。
不過卻是個冷笑的樣子,他乖順地,無辜至極地垂了眼睛,盯著被自己握住的那截,底色乾淨甚至還泛著一點點粉的手腕,細細的玉鐲就掛在那再向上一點點,玉質細膩,一時分不得是手腕還是玉鐲,兩人皮膚相接的地方發紅,是攥出來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