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半夏倔起來很兇的:「才不去,我要爸爸,我最愛的爸爸。」
這其實是顧靈教她的,說千萬不能跟著媽媽去漂亮國,一去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林珺著實驚了,她以為女兒最愛的是自己,沒想到居然是顧謹?
當然,她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四個孩子,是她身材變形了三次,痛了四次,全身換了一遍血生出來的,他們是她的責任,需要她來照顧,引導,陪伴他們長大。
可她並沒有教育好他們,還鬧起了抑鬱症。
雖然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說不是她的錯,她盡力了,但難免又陷入了焦慮中。
……
因為林珺指控了兩個人,沈四寶和馬書記,所以沈四寶也被從羈押室提溜出來了,而馬書記跟他,如今是生死仇人,一個很煩見到另一個,但林珺姍姍來遲,倆人就極為尷尬的,在一間辦公室里呆了將近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沈四寶一直在用戴著銬子的手抿頭髮,擦皮鞋,還忍痛拔著鼻毛,捋著邋遢松長的鬍子。
馬書記則跟看一堆狗屎似的,冷眼看著他。
公安局,向來也以解決爭端為重。
所以林珺一來,民警就說:「林珺同志,馬書記的意思是雕塑他們不要了,而且願意為廠里的疏忽造成的,雕塑的損害道歉,你也退一步,不追究責任了吧。」
馬書記也說:「林珺,不管裡面有什麼,你全拿走,我也誠摯的向你道歉。」
林珺看到沈四寶了,破衣爛衫的,頭髮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一頭油。
見她進門,立刻打起精神,還是當年那副隨時會打鳴的,小公雞的模樣。
當然,她並不理他,只問:「馬書記,慈心要改制,私營後最大的股東是誰?」
馬書記愣了一下。
他考慮了很多種,林珺會跟自己提的要求。
而她提的是最壞的一個,她目標明確,直插他的心臟。
所以一個女人,兒子不教女兒不帶,職工們喊一聲大小姐,她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要插手廠務了?
沈四寶個老狐狸,此時勾唇一笑,翹起二郎腿,顯然是要看笑話。
但馬書記也不是吃素的,他說:「林珺,當你父親把廠子捐給國家,它就是公產,別人說你是大小姐,你自己要清醒點,社會主義下我們都是人民,我們不能阻礙歷史的前進,你也不能總拿自己當大小姐看,慈心自有合適的人來肩負它前進的使命,你就別操心它啦,操心自己吧,我聽人說你有神經病呀。」
明明是精神類疾病,可人們非要喊你叫神經病。
這是整個社會對抑鬱症的歧視。
把他們歸為瘋子之列。
林珺反問:「四寶出局了,別人你肯定不敢用,只能是你兒子,說吧,是馬宣揚還是馬宣發?」
沈四寶再一聲冷笑,仿佛在說:狗咬狗,快點咬,咬的越熱鬧越好。
馬書記只好祭出殺招::「不管是誰,我們都是依政策拿廠。」他指指法典:「林珺,這孩子成績差,愛打架,讓顧謹堂堂一介博士在整個東海市的公安系統丟人現眼,這是你的責任,是你教育的失職,你是個女人,就該以家庭為重,以教育好自己的孩子為重,而不是多管閒事。」
趙霞在辦公室里,聽到外面吵的不可開交,也來了。
拉過林珺說:「算了吧,慈心跟你又沒關係,你吵啥呀,咱的孩子更重要。」
慈心是跟林珺沒關係。
而且孩子確實比慈心的發展更重要。
但林珺被人調包孩子,她女兒在鄉下五年受的苦,被教育成個討好型人格,還天天做噩夢,她對兒子的疏忽,卻全跟慈心有關。
甚至,跟馬書記一家有直接關係。
「一女人,教育不好孩子,你不論有多大成就,都是個失敗者。」
「工作方面要求那麼高幹嘛,混混日子得了,讓男人養著你唄。」
他們嘴上這樣說,但在工作中呢,只會把最繁重,繁瑣的工作堆給她。
病重的母親,青春期的兒子在叛逆,幼年期的熊崽在頑皮,母親癱床,還有工作讓她精疲力竭。
是,顧謹是做得很好,自從留學歸來就承擔起了所有家務。
妍妍自從降生,夜裡都是他守著,沖奶,換尿布,洗尿布,翻身。
但林珺還是崩潰了。
她陷入了抑鬱症中不可自拔。
這時那些人是怎麼說的。
「老公好,家世好,她還鬧啥呀,真是矯情。」
「大小姐脾氣唄,年青的時候被人追著捧著,捧慣了,放不下架子。」
「追的男人太多就這樣,年齡大了,沒原來漂亮了心裡就會不平衡,女人還是像咱們這樣,平凡一點的好。」還有人說。
當然,那些不是最主要的。
如果不是馬書記一家費盡心機想趕走她,如果不是妍妍,林珺不會崩潰的。
惡人的惡不在殺人放火,而在於,他們揪著你的弱點,肆無忌憚的傷害你,還凌駕於道德高地,自認是為你好。
她想大吵,甚至想上前,抓花馬書記那張偽善的臉。
可就在這時,一隻小手握上了她的手,輕輕搖了搖:「媽媽,你又冷了嗎?」是她小小年紀,卻格外懂事的女兒。
男孩大手攬上了她的肩膀:「媽媽,你沒事吧?」搖搖她:「別生氣了,為了壞人生氣,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