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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南軻聲音很淡,他說的話若是外人聽來定會咋舌,但此刻審訊室內眾人卻都見怪不怪。

  段南軻道:「他改名換姓之事,只有陳雙喜一人口供,並無證據,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錦衣衛不值當查。」

  也就是說,錦衣衛可查可不查,因為無實證,只要陳雙喜那句口供不被記錄,就相當於風過水無痕,萬事皆安。

  這也是為何陳雙喜的偷賣案無法撤席消去,因為錦衣衛在查榮金貴案時已經查到了他去過桐花巷,他這一舉動要作為榮金貴案的不在場證明來用,因而不能抹去。

  而且之前御用監已經發生過多次偷盜事,兩相結合,魏苟很果斷就捨棄了陳雙喜,而費盡心思保下了馮栓子。

  「那麼,作為上官千方百計保下來的,又貪生怕死的馮栓子會做什麼?」

  姜令窈自問自答:「他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他會安分守己待在御用監,然後極盡所能完成魏苟的要求,做出比榮金貴更精美的御器,讓聖上滿意,讓魏苟也滿意。」

  但馮栓子沒有。

  他不僅沒有第一個做出佛像,甚至在趙成幾乎完成的情況下,他還剩下點睛未做,這豈不是讓魏苟對他失望?

  一次無妨,兩次無妨,待到時間久了,魏苟難道從其他州府尋到更好的匠人?即便沒有實證,但魏苟也不可能把他往陛下面前送,到時候想要捨棄他,不過是魏苟一句話罷了。

  若是想好好的,按照他自己費盡心機求來的匠籍活下去,他應該好好表現自己,讓魏苟覺得保下他是值得的。

  可馮栓子的行為卻把自己推向了深淵。

  段南軻適時開口:「他要麼是不會做點睛,要麼……就是沒有時間、沒有心思做佛像。」

  無論哪一種,聽起來都足以致命。

  兩人對視一眼,段南軻道:「這一次,不如由喬大人來審?」

  馮栓子身上若有異常,他一定會對錦衣衛異常戒備,而且他應該已經提前斟酌過自己的答案,他的審訊是最難的。

  突然換成並不怎麼熟悉審訊之法的姜令窈,說不定會有奇效。

  姜令窈略有些驚訝,她並未立即答應,而是詢問地看向姚沅,見姚大人沖自己點頭,這才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於是,審訊室內的位置便換了換,姜令窈坐在了主審位,段南軻坐在她副手,而其餘幾名錦衣衛和姚沅則隱藏進了屏風之後。

  這種被人窺視的壓迫,也會讓嫌疑人心亂如麻。

  不多時,鄭峰就把馮栓子帶了進來。

  他依舊如同榮金貴死時那一|夜見時那般,一臉膽怯,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戰戰兢兢踱步而入。

  在鄭峰冷聲讓他坐下時他膝蓋一軟,險些沒跪倒在地。

  待他坐穩,姜令窈便開口:「馮栓子,聽聞你同陳雙喜有仇?」

  馮栓子嚇了一跳,大概姜令窈太過單刀直入,讓他一時之間未回答上來。

  姜令窈微微一皺眉,她身邊的段南軻就如同狗仗人勢的副官,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大人問你話,你趕緊回答!」

  姜令窈都被他嚇了一跳,她不自覺往左側挪了挪身體,聲音依舊很溫和:「你莫怕,我是順天府的,並非錦衣衛校尉,你可儘管同我說。」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兩人的戲不用提前練習,便能天衣無縫。

  馮栓子果然感激看向姜令窈,他囁嚅道:「我是,我是討厭他,但不至於殺了他。」

  姜令窈柔聲道:「為什麼?如果有人這麼欺負我,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比如榮金貴,比如陳雙喜。」

  姜令窈嘆了口氣:「你小小年紀,倒是命途多舛。」

  這般的客氣和善,讓馮栓子一下子便紅了眼睛:「大人,大人您真是慈悲。」

  馮栓子說著,他低下頭抹眼淚,囁嚅道:「但我也不會殺他們,我還要跟師父學手藝,平日裡陳師父也經常照顧我,又如何會殺他們?再說,我當時也不在御用監里。」

  馮栓子如此這般說著,姜令窈便扭頭看了一眼段南軻。

  段南軻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驚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

  光拍手還挺疼的。

  「馮栓子,本官都已查明,你今日雖在造器房,但房中一直無聲,且單間內還有窗,你是唯一一個有機會離開造器房,去布置殺人現場的。」

  被他這麼一嚇,馮栓子收回去的眼淚再度流出。

  他坐在那哆哆嗦嗦,卻一言不發。

  姜令窈忙打圓場,道:「大人莫要急,咱們一點點問。」

  馮栓子只得囁嚅答:「大人,我當時正憂心最後的點睛,怕做不好讓魏公公生氣,因此一直在我的單間凝思,至於旁人,我……我確實沒見到。」

  他哭起來:「我真的沒殺他,真的!」

  段南軻冷笑一聲,話鋒一轉:「馮栓子,我且問你,你究竟會不會嵌寶點睛之術?」

  馮栓子渾身一僵。

  姜令窈接過話頭,她道:「栓子,我們都已經查清了,你師父因為常年吃酒引起手抖,因此已經無法獨立點睛,但他又放不下御用監的地位,因此他把你帶了回來。」

  姜令窈不給馮栓子說話的機會,徐徐說來:「因此,他決計不會把所有的手藝都交給你,每次都是你們各做一半,需要手穩的部分就交給你,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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