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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寶財緩緩抬起頭,至進入審訊室內兩刻之久,他才仿佛突然能視物,看到了姜令窈身後熟悉的半人高燈柱。

  徐寶財愣了愣,隨即卻飛快回答:「是,就是用它,但我怕燈柱還在原處,會被大人們猜到榮金貴是被死後吊上佛塔的,所以我把它收了起來。」

  姜令窈長舒口氣,她聲音清清淡淡的,猶如不經意間,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徐寶財,你可知榮金貴並非死於鋼針刺穴?」

  徐寶財下意識答:「不可能,人是我親手殺的。」

  除了姜令窈,審訊室內其他幾人都專注看著徐寶財,就連心細如髮的裴遇也並未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疑慮。

  他很篤定,很堅持,人就是他殺的。

  姜令窈才道:「你買鋼針時,是否要求對方給你帶毒的鋼針?」

  徐寶財似乎沒聽明白姜令窈前後兩句話,但他還是誠實回答:「並未,我只說要買鋼針,多餘的話一字未講。」

  也就是說,他偷偷跑去暗市買鋼針,暗市的賣家或許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因此便便給了他帶紅花毒的鋼針,或許因是暗中交易,也或許有些陰差陽錯,因徐寶財並不熟悉此道,中間到底是有些紕漏的。

  事已至此,整個案件已經真相大白。

  她轉過頭,看向了屏風。

  「大人,我都問完了。」

  透過屏風看去,屏風之內的高大男人已經坐直身體,他就端坐在椅子上,側著身望向徐寶財。

  姜令窈看不清他面容,自也看不到他眼眸。

  不知此刻他究竟在想什麼。

  然而下一刻,這位鎮撫使卻突然問:「庫房鑰匙呢?」

  第16章

  姜令窈略有些吃驚。

  庫房鑰匙這一線索,是她們剛剛從小公公那裡詢問而來,尚未同錦衣衛一起議論,卻不料這位一直隱藏幕後的錦衣衛鎮撫使卻一語中的。

  他是怎麼知道的?姜令窈不由有些疑惑。

  似是聽到了姜令窈的心中疑問,鎮撫使淡淡開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舉國上下各司局衙門皆有章程,而錦衣衛,自要恪盡職守,熟天下事。」

  他這般一說,姜令窈倒是不覺有何不妥,倒是徐寶財面色越發慘白,整個人委頓在地,幾乎要昏死過去。

  裴遇適時上前一步,陰□□:「徐寶財,大人問你話,立即作答。」

  徐寶財哆嗦著喘了口氣,這才結結巴巴道:「鑰匙……我藏在床底右側第五塊磚下。」

  如此說完,他便常嘆口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審訊室一時間寂靜無聲,待得片刻之後,姜令窈不經意地呢喃:「何必呢?」

  她問出了心中最後一個疑慮:「你既然要殺他,為何不在佛塔造成之後?待到佛塔呈給陛下,他再意外而亡,到時候這功績可不就給了你們?」

  這個問話,大抵很難回答,徐寶財粗粗喘了好幾口氣,才緩緩抬起頭。

  他目光哀戚,滿眼皆是死志,緩緩開口:「大人,你不是匠人,不知我們生來便是做出一件件精美器物,旁人我不知,但我卻想做出一件傳世佳作,但憑後人驚詫喜愛。」

  「匠心匠德,既然生來只能為匠,這份心德如何都不能抹殺,即便是死,也不能泯滅祖師爺的恩澤。」

  徐寶財聲音很輕,可在場眾人卻都被他言行震懾,無一人開口。

  徐寶財仰起頭,用那雙灰敗的眼眸看房頂窄小的高窗。

  審訊室內唯一的陽光,便從那裡照耀進來。

  「榮金貴辱沒了匠人的名聲,違背了祖師爺的訓誡,他不配做出這般傳世名塔,不配得這大家的名聲。」

  徐寶財道:「所以我殺了他。」

  「我殺人被抓,佛塔未完,一切罪責自由我一人承擔,在動手的那一刻,我已做好的以死謝罪的準備。」

  徐寶財說完,這一次緩緩閉上眼睛,再也不肯開口了。

  姜令窈心中微嘆,扭頭看向鎮撫使。

  這位年輕的鎮撫使卻一直很平靜,似乎聽到的所有案情,所有故事皆是過眼雲煙,在他心裡引不起半分波瀾。

  鎮撫使大抵感受到了姜令窈的視線,他並未遲疑,道:「小喬大人,本案到此便可結案,若你心中有疑,可再詳查。」

  「此番御用監殺人案,順天府功勞頗多,本官上表陛下時會一一言明,你回去告知姚大人,多謝他鼎力相助。」

  這三兩句功夫,就把順天府說成了協助辦案,但姜令窈不過只是順天府的推官,她人微言輕,亦不知姚沅準備如何應對,便準備讓李大回去稟報姚大人,自己則起身對著屏風推手一禮。

  「是,下官這便告退。」

  鎮撫使大人並未回話,姜令窈就當他應允,領著身後兩人便好離開審訊室。

  然她腳下的皂靴剛踩到門前時,身後卻傳來低沉的嗓音:「小喬大人,聽你口音,似是京師人士?」

  姜令窈腳步不頓,她一手輕輕推開房門,一邊側頭回答:「是,聽大人口音,咱們應當算是同鄉。」

  姜令窈一邊說,一邊推門而出,最後笑著道:「倒是緣分。」

  她如此說著,領著順天府眾人遙遙而去,一步都未停留。

  待順天府眾人走了,鄭峰就把審訊室內的校尉都調遣出去,他跟裴遇上前,親自把徐寶財架到刑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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